等到荀攸离开了营帐之后，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安静了起来。

曹操故伎重施，又把他那杯茶给端起来了，就今天这么一下子，俨然让他化身成了品茶高手。

而原本就一直沉默寡言，甚少说话的荀彧，此刻更是一言不发。

荀攸离开之前说的话，其实半点没错。

对于是否要去渤海郡投靠袁绍，荀彧并没有那么坚决的意念，如果曹操这边能够吸引他的话，他也愿意留在陈留。

但是荀彧并不认为，曹操这边能够说出什么令他动心的话，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要求和荀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

这种沉默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许是观察荀彧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因此寂静率先被王宏给打破。

王宏先是稍微坐直了身体，然后整个人往前倾了几分，稍稍给坐在他对面的荀彧带来了一点压迫感。

看着王宏这个动作，荀彧也立马认真起来了。

尽管他不认为曹操这边能够说出什么令他特别动心的话，但这也不妨碍他听一听，王宏会用什么来进行劝说。

毕竟这位从未听闻过的王军师，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侄儿给打发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荀攸可是盘算着要先到陈留，去好好考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的，可没想过今天就被拿下了。

姑且听听，但想要我做出什么决定，没那么容易的事。

然而王宏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荀彧瞬间破了防。

“文若可知道，汉室已经处在生死存亡之边缘？”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原本还古井无波，面无表情的荀彧，瞬间身体就僵直住了。

刹那之间，荀彧脸的表情发生了猛烈的变化，再也不复之前那般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震撼。

惊骇莫名！

荀彧此刻，当真是有一种浑身下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他们两个人分明就素未谋面，自己也从未在人前显露过，掩藏在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这个名叫王宏的曹军军师，一句话就能点中自己的关键点。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是怎么做到直击自己死穴的？

没错，荀彧是整个荀家下唯一的保皇派。

在家族中各个子弟都选择了相应的诸侯势力时，荀彧却坚持认为朝廷还有救，认为大汉朝还没有结束。

要知道整个荀家下，除他之外没有一个人站在朝廷这边，天下世家已经抛弃了刘姓汉室。

作为一个极少数派，荀彧知道自己的理念不可能被家族接受，因此深层想法一直掩藏在心底，从来不曾显露过。

他这次离开家族，就是想要看看，天下诸侯有没有和自己是一路人的。

虽然荀彧自己也知道，想要让人放弃权势，选择做一个朝廷的忠心臣子，这究竟有多么困难。

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因此荀彧对家族说的是他想要各个势力都考察一番。

到处游走一下，只不过把头一个目标定为了渤海郡太守袁绍而已。

因此荀攸才会向王宏表示，他叔叔的想法并不坚定。

可荀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就在这个营帐当中，他的内心真实念头居然被人一语叫破。

……

在深呼吸了好几口之后，荀彧才勉强把内心的激动情绪给压制了下来。

接着故作轻描淡写的说道：“远博兄这个说法恐怕不妥。”

“近些年来虽然天下纷乱，但也不过就是癣疥之疾，大汉朝廷依旧气数正盛，何来生死存亡这个说法？”

听着荀彧这如同嘴硬一般的回答，王宏心底里感到有些好笑。

这家伙，居然和当初曹操的回答如出一辙，莫非汉室忠臣都是一个调调？

不过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人，一旦打破了他的防御，那就会变得非常脆弱。

因此王宏冷笑一声，豁然站起身来，语速急促而又激烈的说道。

“文若兄恐怕还在梦中吧。”

“我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王朝，天子的废立把持在外州州牧手，依旧还能被称作气数正盛的。”

“这些年来，天下到处都是吃不饭的百姓揭竿起义，而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俨然就是一副国运衰退之像。”

“文若兄说气数正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实际汉室气数已尽！”

随着王红如刀锋一般锐利的话语不断吐出，荀彧的脸色是越来越白。

两只手掌此刻都握成了拳头，而且越握越紧，攥的指关节都有一些棱角分明。

等到王宏说出气数已尽四个字时，荀彧是彻底忍不了了，当场拍案而起。

“胡说，胡言乱语。”

“谁说气数已尽，大汉朝廷分明还有救！”

看到荀彧如此激动，王宏反倒又坐了下来。

“那文若不妨说说，你觉得大汉朝廷怎么救？”

荀彧整个人喘着粗气，像是在拉风箱一样。

如此反复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天下这么多有实力的人，总有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让他们起兵勤王，必能挽大厦之将倾！”

荀彧话音落下，王宏顿时笑出了声来，直叫荀彧怒目而视。

还不等荀文若说些什么，王宏就就双手撑在桌案，眼神炯炯的盯着荀彧道。

“文若不妨扪心自问，天下诸多势力当中，野心家几何，忠心之辈又有几个？”

“或许你觉得袁绍袁术这样的天下顶级名门，会愿意放弃取代汉室的希望吗？”

“倘若抱有这个想法，你还不如回家睡个安稳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