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楼的诗会,已经开始了,甚至早了汝南郡王府开始。汝南郡王府那边,学士先生、名流大儒之人一大堆,诗会之前必然还要有一通繁文缛节,这个说几句,那个说几句。
遇仙楼这边自然没有这么多事情,从第一个姑娘抱着琴出来落座之后,这诗会就开始了,姑娘家的琵琶声动听非常,口中唱着老词,也别具一番风味。
这还是甘奇第一次正式听这个时代的流行歌曲,恍惚间让甘奇想起了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听戏曲的许多情景。
要说大宋朝,也是有戏剧这一说的,后人称之为宋杂剧。虽然中国的戏剧历史很悠久,唐朝之时,还有大名鼎鼎的唐玄宗之梨园,梨园也是后世戏剧界的代名词。但是真正意义上舞台上以故事为主要的演戏,兴许真要从大宋朝开始算起。
即便是宋杂剧,也还不是后世意义上的戏剧,而是参杂着滑稽表演,杂技表演的性质,故事性还不是唯一的主要。
到得元曲了,故事性为主要的戏剧才开始真正发展成型,这里说的元曲单指杂剧,不包含《天净沙·秋思》这一类的元散曲。比如后人熟悉的《窦娥冤》与《西厢记》,便都是在元朝时候成型的,成了真正以故事剧情为最主要的一种戏剧形式,已然就是后世所谓的戏剧了。
甘奇一时之间想得有点多,多出来的就是念头,“戏剧”这个念头就在甘奇脑袋中浮现出来了。
这个念头一起,此时的甘奇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头前姑娘的曲调,脑中皆是这件事情。戏剧是雅俗共赏的东西,诗词终究是文人的雅趣。所以戏剧才是真正能沟通所有人的一种艺术形式,文人也好,贩夫走卒也罢,都可以沉浸其中。
这对于此时的甘奇而言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钱,代表了名。这是名利双收的事情。
甘奇忽然转头看了看苏辙,脑筋一转,说道:“苏辙,我与你讲个故事如何?”
苏辙正在尽情欣赏小姑娘婉转的唱腔,听得甘奇没头没脑的话语,随意答道:“甘兄请说。”
甘奇开口:“我与你讲一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爱情故事。”
苏辙闻言看了看甘奇,答道:“我听过,不就是横刀夺爱,双双赴死的故事吗?”
甘奇闻言有些尴尬,他还真不知道梁祝的故事大概东晋就开始流传了,却还是说道:“你不知道其中细节,我与你细细来说,如何?我说出来的一定与别人不一样,更加凄美,更加动人,更加……高潮迭起,保证听得你潸然泪下。”
苏辙闻言,稍稍起了一些兴趣,答道:“甘兄请说,我洗耳恭听。”
甘奇要说这么个故事给苏辙来听,自然有目的,此时目的且不谈,甘奇当真认认真真在说,从梁山伯与祝英台相遇、同窗、相知,到祝英台暗示梁山伯,再到祝英台要给自己做媒,梁山伯却没能赴约,到最后祝英台被迫要嫁给马文才,然后两人相对而泣,凄然作别,再到最后化蝶而飞……
甘奇说得是口沫横飞,说的都是经过一千多年不断完善的版本,自然是精彩纷呈,比苏辙以往听过的那个横刀夺爱的故事不知精彩了多少。
苏辙头前只是随意在听,听着听着,姑娘家唱曲的事情他都放到了一边,慢慢认认真真听着甘奇说故事。
到得最后,连一旁的苏轼也不听曲了,开始听甘奇讲的故事。
遇仙楼诗会,此时早已进入高潮,在场文人士子,一个个都在使尽浑身解数出彩,各处佳作频出。
唯有这三人好似忘记了今日来意,听了半个时辰的甘奇讲故事。
故事听完,苏辙开口就夸:“精彩,当真精彩,动人非常,未想到甘兄还擅长讲故事,这故事讲得当真是好,不禁叫人潸然泪下。”
故事结局,苏轼已然在轻声叹息摇头,读书人同窗的故事,不禁让苏轼更有几分代入感,这也是甘奇选择这个故事的原因所在。
苏轼也是开口来夸:“女扮男装进学堂,祝英台当真是个奇女子也。只可惜到头来却是这么一个结局,化蝶而飞,也罢,能双宿双栖,便也算是美满结局了。”
甘奇看着两人,见得效果不凡,心中大定。却忽然又见得苏轼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甘奇问道:“子瞻缘何这般看着我?”
苏轼也问了一句:“甘兄,你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难道……难道甘兄你是女扮男装的?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苏辙闻言也连忙转头来看甘奇,还上下认真打量了一番。
甘奇一脸尴尬,连忙摆手说道:“你看我这模样,像是个女的吗?”
苏轼好似放心不少,说道:“也是,甘兄文武双全,生得这般五大三粗,若是个女儿家,那……”
苏轼说到这里,已然笑了出来,也不知刚才那一问是故意调笑还是苏轼真有怀疑。
苏辙也跟着笑了出来,又问道:“甘兄缘何忽然要说这么一个故事?”
甘奇回问:“这个故事怎么样?好不好?”
“好,绝顶的好!”苏辙答道。
“那你回去把这个故事写成话本如何?”甘奇说故事的目的就出来了,话本,就是用来讲故事的书。甘奇需要的是剧本,有了话本,这剧本就好说了,台词对白之类,大多就可以直接套用了。
苏辙却道:“甘兄你为何不自己写?”
甘奇自然不可能自己写,写话本可不是随便当个文抄公就行的,甘奇要的话本,可不是街边说书人用的话本,而是要真正雅俗共赏的,其中文采的要求可不低。甘奇不觉得自己能长篇大论写出来,还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文人们看得上眼。
但是苏辙不然,苏辙是谁?唐宋八大家,本就是指的散文大家,就是唐宋散文八大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近来太忙,你写就是,我有大用处,于你也有大好处。”甘奇赚钱,苏辙赚名,甚至苏辙也赚点钱,天作之合。
苏辙闻言笑问:“可有润笔费用?”
“有,自然是有,写出来少不得几十贯钱。”甘奇说道。
“几十贯钱?甘兄莫不是知道我与兄长在汴梁缺了用度?”苏辙想多了些,兴许以为甘奇是变法子接济刚刚入京的兄弟俩。
“非也非也,你只管写,我当真有大用处。”甘奇又道。
苏辙拗不过,只得连连点头说道:“我写,我写就是,写好送到甘兄府上去,几十贯的钱就罢了。”
甘奇与苏轼苏辙三人,此时好似成了这诗会的局外人,自顾自聊天说话,也不认识旁人,也不见这三人有什么词作出来。
却是有人一直盯着这三人在看,头前这些人听过甘正的吩咐,甘正吩咐他们把今日甘奇作的词记录下来,到时候甘正会有大用处。但是甘奇口沫横飞半个时辰,却不见一词出手,倒是把这几个人急坏了。
至于甘正要甘奇的词做什么?倒也不难猜,没有什么比甘奇作出一曲啼笑皆非的词作更能证明甘奇不学无术了。证明甘奇不学无术,就是甘正目的所在,拿着甘奇啼笑皆非的词作,再去拜会一回开封府包待制,效果必然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