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8章 赵·花间一壶酒(1 / 1)不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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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若你非是殿下,今夜免不得要吃我一顿揍。”从金勾水榭上岸后,我挤在一堆从花涧楼奔逃出来的男女老少,呸,没有少里,恨恨对陆昭允道。

他望着隔岸花楼上渐渐弱下去的火光和笼在其外的团团黑烟,被风吹了还散,散了再生,随即拿水袖擦了擦脸上的妆粉油彩。

没错,水袖、妆粉油彩——此时此刻我们尊贵的端王殿下/身着花涧楼伶人常穿的云枝曳地裙,画了个红腮粉面、乌七八糟的戏子妆,偏头对我歉疚笑笑,比阎罗夜叉还吓人。

当然,我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手中拿着个刚从脸上摘下来的傩戏面具,披了件缀红带绿的傩戏服。

“看来真是小王太过疑心,无中生有了,做出这般荒唐事,教阿翦看了笑话。”

岂止看了笑话?我就是个笑话!

若要探清此事,还需从花涧楼走水伊始讲起。

陆昭允刚捂上我的嘴,隔着厚厚的门纱,就瞧见雅厢门外聚来几个人影,却是步轻声缓,毫不慌张。

一片嘈杂里有个颇显稳重的声音开了腔:“公子,俞伯派我来,说那边儿都火光漫天了,这东二厢一侧的客人们可都跑光了,您还不赶紧走么?”

陆昭允携我退远,懒懒道:“火光漫天?我这里什么都没瞧见啊,只道外面如何这般喧哗吵人。”音儿听起来漫不经心,却暗暗松开我,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登时明了,他是在跟我说,这帮人来者不善。

“最先走了水的是北面,倒没人被伤着。可今儿夜里风势盛,下人们扑救不及,火势就往东二窜过来了。暂还没到近前,可……”那人连咳了几声,“这廊里已经是乌烟熏天,顶呛人的了。俞伯忧心公子,教我快些带您下楼去呢。”

的确蹊跷,俞伯又不知陆昭允是王爷,不叫仆役们去挑水救火,跑来管一个无名小卒?虽说是岁千秋的故友,可那算个屁,岁千秋说起来不也就是一俞伯雇来干活儿的么?

花涧楼这么多名流奇士,犯不着单跑来救一个寻常公子哥儿,我就更没什么面子可言了。且此人言语意思虽急切,情态语调却稳重的很,也不透露门外不止他一人,有古怪。

是来寻仇?还是趁火打劫?可哪里有功夫踅摸这个。

“啊呀我喝酒喝糊涂了,烟气都没觉察到,”陆昭允语气里竟真有几分醉意,装得别提多像了,“劳烦兄台相告,我稍作收拾,马上跟你走。”

“那公子何不开了厢门,让小的进去帮忙?”

“那可不大方便,还有姑娘在呢。”陆昭允猛咳了好长一阵儿,我也跟着咳,唱戏似的补了句:“公子,快带咳咳……奴家出去罢。”

这三言两语之间,他早已掀了厢房中做摆设的傩戏服给我套上。

雅厢中烟气渐浓,现了形了,愈发呛人,好像是比方才热上几分,那股烧焦的木头味儿也越来越重。这倒不影响人动作麻利地翻箱倒柜,真从箱箧里扒出件儿衣裙和伶人们用的铅粉油彩,胡乱拿那五颜六色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

我挣脱不得,皱眉向他耳语道:“这是作甚?”

他一边甩掉身上的外衫裹着那件衣裙,一边拉着我往露台去,低声道:“逃呀。”

逃?!这就逃了?

不对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啊……怎么每回来花涧楼,都能撞上这档子事儿?

我跟这楼八字犯冲是吧?

算了我没带兵器,看他也是身娇肉贵的,逃,那就逃罢。

此刻门外那人已然咳嗽不止,等得急不可耐,话音儿里也慌上几分,说火快烧过来了,公子再不开门,小的只好闯进去将您带走……

二层少说也有丈高,我心道不知陆昭允有多沉呐,可不比三寸丁容易带上带下的。岂料人在露台边儿抻着颀长的手臂一够,就把旁边小木亭子里缠的麻绳拽了过来,没错,就是专供岁千秋上下楼的那个。

他回头冲我笑道:“阿翦应该用不着绳子吧。”随即颇为娴熟地顺绳滑下,我微一动脚跳下露台。

混进往花涧楼门外奔逃的人群后,我转头瞧了眼,嚯,东北角果真烟熏雾缭、火光隐现——这次俞伯的眉毛不被火烧,也要抖上三抖没跑了。

又在水榭人潮里活像被压扁的泥鳅般挤了好几遭,终于摸到条船,已团团坐了七八人。一位热心的老伯将我俩拉了上去,坐定后细瞧我俩,然后连声惊呼,黑着脸问:“二位是花涧楼的伶人?”

我和陆昭允对视,他道“非也”我说“不错”。

老伯又道:“我是熟客,自忖仆役都有几个脸熟的,可不曾见过二位啊。”

我俩便默不作声了,老伯冷哼一声,当着全船人的面骂道:“合着二位是贼呀!我就说,花涧楼向来云枝曳地裙专给舞姬穿,演傩戏的多是男伶。你们趁起火偷了人家的戏服是为哪般?”

越骂越起劲儿,言辞激烈处竟指着我们道:“龌龊小人!起了火仆役就赶快来雅厢告知老夫,还将老夫背出楼来!你们呢?见人家蒙难还雪上加霜,莫不是还拿了旁的东西?”

嗯?他刚说,仆役?告知?背出楼?

我挑眉瞧着陆昭允,用眼神告诉他:您方才那一番作为,可能纯属心眼儿太多,瞎胡扯淡。

到金勾这一路老伯是不依不饶,几乎就要揪着我俩的领子去报官。船家和其他人好说歹说,老伯才忿忿放手,叫我俩指天立誓把东西还回去。

我赵翦被逼着竖起三根手指,发了生平第一个毒誓——如不将花涧楼衣饰等物件一并归还,断子绝孙。

当然,陆昭允的毒誓和我一模一样。

“殿下好眼力,热心肠的仆役都给瞧成了歹人。”闹了这么一通,我是筋疲力竭、半死不活地跟陆昭允在巷子里拐来绕去。

陆昭允叹了口气:“唉,本想着今夜就寻两匹马,跟阿翦直奔马球场分个高下呢。”

我连忙摆手:“可别折腾我了,改日再说吧。”

出了巷子一抬头,金勾的鼎沸登时又入了眼——但见那四面八方大大小小的戏台上,随意往哪儿一瞟,都能踅摸出位簪花武将。

“戏早演到金勾了呀?”我盯着最近的那个勾栏问。

他瞧着我笑了:“那是自然,这回不带你从金勾来,不也怕泄了底么?”

“我原先还想着,花涧楼出了这么大的事,岁千秋的《骊台宴》不会成绝响吧,看来是不会了。”那还真是遗憾。

“这你放心,俞伯是个有本事的,花涧楼倒不了。”陆昭允莞尔道,“不过戏文只写了今晚瞧的那三折是真。这成不成绝响,写不写第四折,又如何写,恐怕还要看阿翦。”

“我有那么大本事?”我瞧着那戏台子上悠哉游哉的玉面公子,“还能如何写?谢攸不是英年早逝么?”

难不成写成梁祝,化蝶比翼双飞?人贞武大将军可长命百岁着呢。

陆昭允同我并肩站定一齐瞧,轻快道:“戏么,都是人编的。只要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愁戏没有个团圆收场?”

【作者题外话】:是看了会开心的一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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