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0章 柳·再闻青衫人(1 / 1)不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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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夜里那男童果如白先生所说,裹了三四床棉被仍浑身冷颤,高热大汗不止,洇湿被褥。其间他又大呕两次,有时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不是咿咿啊啊言语不清,便是乱喊些“救命”“疫病”之类的。

帮着伺候的仆役们都谨慎极了,初时不敢轻易触碰他沾过的床褥和碗碟,观察过一宿后,先生便对他们说大可放心,不论这孩子口中为何一直喊着“疫病”,他身上的病征是绝不会传给旁人的。先生夜夜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抛却了济世堂中所有其他事务,这倒是从未有过。众人见他如此尚且无碍,方才稍稍安心。

我却记着那日的话,心中疑惑更浓,除我以外,先生并未跟任何人提起红鸢和中毒之说。就连与他相识大半生的馆主来过问,他也只道了声抱歉,说所用药石一并算在他账上。

馆主摆手道:“白兄误会啦,我还不知你对伤患向来尽心尽力?多少药济世堂都出得起,可您在这儿寸步不离地照顾这来历未明的小孩儿,可知外头还有大堆人等着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白兄你跟我说说?好让我就算把外头那些推给其他医师,也给人家一个妥帖情由不是?”

先生沉吟半晌又拱手致了一歉,低眉道:“此事棘手,您对外便称老朽抱恙罢。”

馆主无奈,只好悻悻然离去。我虽亦有疑虑,见先生不似平日有问必答,也只好暂且放在心上,派人回家禀了声医务繁忙,连着三天呆在济世堂烹汤煎药,但觉收效甚微,且这药方颇怪——每日尽皆不同,即便同张方子,早晚间分量也是天差地别,药材之间的相杀相克亦甚多。用药如此奇险多变,实在不符合先生一贯的中庸温和。

我隐隐觉得,先生心中对这孩童境况的缘由已有七八分猜测,可似乎竟连他也无能为力。

第五日那孩童烧热渐渐退了,浑身不再发颤,脸色也稍有好转,先生却已两日有余未曾阖眼,倦容满面,先前勉力强撑,如今稍松了半口气,只觉头痛欲裂。我忙劝他休憩,说会叫人照看此处,请他不必太过忧心。

先生应下,临走时再三叮嘱,若这孩子清醒了,什么都别问,立马叫他过来。我点了点头,在房中守了那孩童两三个时辰,见他呼吸平畅,却没有半点要醒转的意思。正为他煎着药,仆役却领着婢女止瑟到后院来了,她面有难色道:“小姐您已三日未归府,大人他们都担心得紧,叫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您请回去。”

我欲答话,方才那仆役又急冲冲奔进房中对着我小声道:“柳先生,有位妇人自称小孩儿丢了,来我们堂里寻,听她那意思说的就是床上躺的这个。馆主和白先生都吩咐过,先别声张收留这孩子的事,我们便什么都没说。现今馆主不在堂中,白先生休息着不便打扰,您去瞧瞧?”

只当这孩童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若有父母,怎舍得让自家孩儿沦落到这般境地?

我让止瑟留下照看,匆匆赶到大堂,只见当中坐着一位短褐单衣、头裹蓝布头巾,农妇打扮的女人。她弓腰驼背,捂着心口不住用袖子拭泪,是个悲痛万分的模样。

我上前问询,她便俯身半跪,拉扯着我的衣衫号啕开了,嘴里念着“先生、姑娘,孩子自个儿来求医不见了踪影,做娘的能不担心吗,快让我看看是不是我家小椿……”

我蹲下扶着她,安抚了几句转而问:“你家孩子名叫‘小椿’?何时到济世堂来求医的?你且先说清楚,我才好帮你找到孩儿。”

她连忙点头,边哭边说小椿是个乖孩子,眼瞧着自家的阿爷生了病治不好,七天前便瞒着他们夫妇俩跑出村子找名医来了。

“那您家住何处?如何知道小椿他来了济世堂?”我继续问。

“万年县凤阳山上的牛栏村。先前不知道哇,还是听同村小孩儿说,他要来京都城的大医馆,我那个急哟,就挨个儿寻。这不是到处打听,有人说济世堂前几日门前倒了个小孩儿,我自然就寻到了这儿……”她死命拽着我的袖子去晃我的手臂,双眼又红又肿,“姑娘,你快让我瞧瞧那孩子是不是小椿……”

我递给她一块帕子,凝眉叹道:“对不住,前几日的确有个孩子倒在济世堂前,可他当日清醒后就离开了,是不是你的小椿,我们也实在不知。”

她闻言哭声更凶,将泪涕都埋进我衣衫间,口中大呼“不可能的,那就是小椿,还我小椿”,还欲四处扑闹一番。我立即唤了几位仆役过来,将她请出门去。

那妇人指着我破口大骂,还骂济世堂是什么黑心医馆,竟掳走别人家幼童不还,一时间引得众人侧目。我冷声道:“夫人,我们顾念你孩儿走失,固然有心去帮,却也是爱莫能助,但济世堂一个治病医人之地,还请你莫要空口无凭地肆意诬陷。你若是不愿走,不如同去报官,既能还济世堂清白,还能省去你伶仃一人找寻孩子的艰难。”

妇人听到这番话倒是住口不骂了,抽噎哭着唤她那孩儿,被仆役们架着,凄凄切切地抬脚迈出门去。

“就这么将她打发了?”有位仆役忍不住问道。

“她说的话不可信。”京畿的确有个万年县凤阳山不假,我和先生从前布医时去过,却没有一处村落叫牛栏村。那粗布衣服也不假,可到底没掩住她鬓间熏人的脂粉味儿。

转头瞧见止瑟从后院出来,对我低声说:“小姐,方才已给那孩子喂下了您煎的药,他睡得很好,我叫仆役看着呢。今日回府的事,您……”

我一把拉过她,指着门外行了不远的“假农妇”道:“瞧见头上裹着蓝布包巾的那位妇人了吗?跟她两条街,远远跟着就行,不必听清言语,只看她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

止瑟与那妇人未碰过面,远远跟着想必也不打眼。她是个伶俐丫头,虽不清楚我用意,但少见我辞色如此肃然,立即躬身应下,出门而去。

等了约三盏茶,止瑟方匆匆赶回,附耳道好生奇怪,那妇人拐进条暗巷后便不见了踪影。

“巷子窄,人又少,我不敢跟得太紧。谁知转了个弯,就把人丢了。我直寻到巷子尽头,只见到高楼一栋,堵住了去路。”

我思索片刻,问她:“巷中还见了什么人?”

“只一个挑担子卖甜酒的,还有帮江湖杂耍艺人,却没一个女人。”止瑟低头道,“奴婢当时心中也有些怕,就赶紧跑了回来。”

“为何怕?那些人有什么异样么?”

“卖甜酒的倒是寻常,一路走一路吆喝。另一帮人大包小包扛着耍把戏的家伙什子,打扮在那些千奇百怪跑江湖的人里头也算不上特别,就是……”止瑟停顿想了会儿,接着道,“他们走路太安静了。还有那领头的,虽裹了件斗篷看不着头面,却似公子哥儿般穿了件青袍。理斗篷时我瞥见他腕间一条红,出溜一下便钻入了衣袖间,像是条小蛇……”

我立时抓着止瑟的肩膀沉声问:“你说他如何?!身着青衫?腕上缠着条红蛇?”

“是、是……”止瑟见我如此,面上有些惊惶,“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他同那妇人……”

他……青衫人……先前那周杞,如今这来历不明的孩童……中毒?红鸢?犹如一团乱麻。

“柳姑娘!柳姑娘!那孩子醒啦,白先生已经过去……”仆役从后院快步跑到我身边,喘着气急急忙忙道。

【作者题外话】:今日有琐事,更晚了实在抱歉5555

另外发现少了点内容补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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