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依儿又震惊又震怒。
她有想过铁匠父子是坏人,但去过街尾那间铁铺以后她在心中已经否认了那样的猜测。
如果这对父子是坏人,那他们三年前就搬来这里谋生,潜伏到现在只为了对付她古依儿?那他们也太厉害了,居然能未卜先知知道她古依儿会来京城?
这完全不合逻辑。
就算他们父子是受人指使,这也是做不到的。
因为沈衍是临时起意要还她东西,也是临时找到九儿的。那内衣里的毒针姬百洌确认过,那是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烈性毒药。
而且她事后沈衍还把九儿带到了昭陵王府。如果九儿和他爹真有问题,他们做了这种事早就跑了,谁还会傻兮兮的等着被抓?
现在他们父子俩死了,这只能说明一点
投放毒针的人有意嫁祸给他们父子!
她和姬百洌迅速赶去街口铁铺。
此刻,铁铺外面围满了人,还有不少衙差正在维持秩序,不许人进去。
古依儿还没下马车,一看前面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解的朝杨宽问道,“衙门的人怎么来了?”
杨宽在马车下回道,“王妃,是铁铺隔壁的顾老三去报的官。”
他接着细说了一下经过。
原来他们夫妻刚离开不久,又有人到铁铺找张铁匠取货。
跟铁铺后院紧邻的顾老三从外面回来正好碰见了,见对方要货急,顾老三就说可以从他家后院进铁铺去帮他取刀。
结果顾老三带着客人进了铁铺以后没找到客人定做的东西,反倒是发现厨房的地面上有翻过土的痕迹。
谁没事会在自家厨房里翻土?
于是顾老三就很好奇,把那块松土给铲开了,想看看下面究竟怎么回事。
结果这一挖就挖出两个大坛子,坛子里分别装着张铁匠和九儿的尸体。
杨宽一直在暗中看着顾老三的一举一动,直到挖出尸体后才现身。那顾老三被吓惨了,不但惊动了左邻右舍,还带着左邻右舍去报了官。
听完之后,姬百洌给杨宽使了个眼色。
杨宽会意后很快挤进了人群。
他腰牌一出,衙役立刻恭敬的放行。
没过多久,从铁铺里出来一名膀大腰圆的官员,在衙役保护下冲围观的人群怒斥道,“闲杂人等一律退下,谁敢再惊扰本府办案,休怪本府拿他问罪!”
他这严厉又充满威胁的声音一落,四周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往后猛退。
原本拥挤的铁铺门口立马变得宽敞起来。
衙役们从铁铺里涌出来,顺势将人群挡得远远的。
古依儿和姬百洌坐在马车,只见那膀大腰圆的官员匆匆朝他们这边而来,临近马车后躬身拜道,“下官参见王爷、王妃。因公务在身,未能恭迎,还请王爷和王妃宽恕下官不敬之罪。”
“本王与王妃路经此处,见百姓围观,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回王爷,是一桩人命案。死者是一对父子,被人杀害并碎尸埋于家中。下官正派仵作着手检尸,希望尽快将凶犯缉拿归案。”
姬百洌突然朝古依儿问道,“爱妃可要去看看?”
古依儿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反正现在回府也没事可做,去看看也无妨。”
不是他们要拿姿态示人,主要是没想到会引起轰动。
而且官府已经插手了,他们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官府放手。既如此,那就让官府明面上查案,他们在暗中调查就是了。
马车下的董滨董大人一听他们还要去命案现场,当即都有些呆愣。
“王爷王妃这”
可惜姬百洌像是没看到他惊诧的反应,先行下了马车,然后把古依儿也牵下了马车。
夫妻俩径直朝铁铺走去。
杨宽先前已经出示过腰牌,加上董大人恭敬上前的样子,周围的衙役不用问都知道他们夫妻俩的身份,故而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在进去前古依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进去之后看着后院两具尸体的惨样,她还是忍不住紧咬后牙倒抽冷气。
特别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才那么小就遭受如此
这岂止是惨绝人寰,那杀人凶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没有人性的畜生!
“三”见到他们出现,遗体旁边的苗仁伯下意识的唤她,但只唤出了一个字又立马收了声。
古依儿一进来就看到他和陇阳了的。
就在前两日,苗仁伯已经正式到京城衙门任职,现在出了命案,身为仵作的他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只是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没有心情与他们聊天。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陇阳赶紧向他们跪拜行礼。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见徒弟比自己反应快,苗仁伯也跟随其后跪拜道。
“都起来吧。”姬百洌抬了抬冷硬的下巴。
“谢王爷、谢王妃。”陇阳先起身,然后将苗仁伯扶了起来。
古依儿一瞬不瞬的盯着被分解又被拼凑在一起的遗体,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自从来到这个异世后,她觉得自己的心肠变得很硬,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有时候为了泄恨,完全不给人留活路,与她作对的她从来不心慈手软。
可看着面前这两具残尸,她却胸闷气短,异常难受。
看着苗仁伯给两具遗体盖上白布,她知道他已经检完尸了,正准备开口询问一些事,突然从厨房那里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穿着一身长服,打扮得很书生气,但模样并不咋样,瘦脸小眼尖下巴,还留着一撮小山羊胡,而且神色也挺严厉的,出来都没有注意姬百洌和古依儿,冲着苗仁伯就恼了起来,“还没看完吗?大人还等着呢!真是的,年纪大就回家养老去,磨磨蹭蹭耽误大人办案!”
苗仁伯倒是没什么反应,对他而言这类言语已经让他麻木了。
可古依儿听完之后,脸上瞬间全是阴霾的黑气。
“你!”她纤纤素手一指,厉喝道,“给我过来!”
山羊胡朝她看去,愣了一下,接着再看向姬百洌,立马惶恐不安的跑到他面前跪下,“小的参见王爷。”他又朝古依儿看去,又跪拜道,“小的参见王妃。”
古依儿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在近看之后突然眯起了眸子。
想起来了,这不是衙门里那个姓肖的书吏么?
记得第一次她和县上的衙差一同到京城来送纪仲的遗体,当时就是这个书吏接待的他们。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对这个肖书吏的评价,高高在上,鼻子都快长到头顶去了。
姬百洌没喊他起来,甚至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别处,就像没看到这么个人似的。
肖书吏久久不见他们出声,忍不住抬头看他们。
而他这一抬头,一记凌厉的巴掌突然飞到他脸上,力气不大,可脆声声的巴掌声却带着惊人的气势,顿时把他给打蒙了。
“王妃?”后面跟进来的董滨都被她这一巴掌吓到了,忙上前询问,“发生何事了?”
“哼!”古依儿转头怒视着他,“衙门里养了这么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依本王妃看,你应该比他好不了多少!”
“王妃息怒!下官不知犯了何错让王妃如此动怒,如果是肖书吏冒犯了王妃,下官定重罚他。”董滨扑通朝她跪下,一脸的恐慌和不解。
“犯何错?”古依儿收起怒火冷笑起来,“那本王妃问你,你这位书吏人品如何?”
“回王妃,肖书吏在下官身边任事多年,不敢夸他有过大的政绩,但其做事也是恪守本分、尽心尽责,为衙门出了不少心力。”
“是吗?为何我发现此人品性不佳呢?”
“王妃”董滨抬头望着她,似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王妃,小的冤枉啊!小的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王妃明示。”她明显的针对让肖书吏顾不得脸疼,焦急不安的磕起头来。
“我懒得跟你们这些人说,一群趋炎附势之人!正所谓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肖书吏不过是一个书吏,凭什么在人前高高在上,又凭什么对人指手画脚?”古依儿朝董滨说完,又怒指着肖书吏,“你这么有能耐,那你去检尸啊!嫌人年迈是吧?至少人家有那个本事!你呢,你有什么能耐?躺在那里的父子俩他们死于何时、如何死的,你知道吗?屁都不懂一个,还敢在此趾高气昂的嚷嚷!没有仵作,你以为你们凭什么能耐办案,只靠臆想就能抓到犯人吗?”
她本来就憋着满腔怒火,被这书吏一气,真是恨不得拿鞭子出来抽死他们。
董滨和肖书吏被她训得哑口无言。
别说她一番话让人无言以驳,就是她那身凌厉的气势也叫他们胆颤心惊。
古依儿骂完,朝苗仁伯走去。
而苗仁伯都被她威武的气势给惊吓到了,一双老眼充满惊诧,就像看花了眼似的,完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女子是他以前带过的那个胆怯怕事的徒弟。
“师父。”古依儿上前搀住他。
这一声师父把跪在地上的董滨和肖书吏惊得瞠目结舌,脸色同时像失血一样惨白。
“王妃。”苗仁伯低着头都不敢看她。
“师父,你已经检查过了,是吗?他们父子是如何死的?大概死于何时?有没有发现不寻常的地方?”古依儿没有心情与他多说其他的,直接问到正事上。
苗仁伯抬起头,发现她神色带着一丝沉痛,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细问这些,但还是认真向她回道,“他们死了至少三日,是被人一掌击毙的。”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古依儿蹲下身,揭开白布后指着两具遗体上的痕迹,“对方身手不同寻常,一掌就将他们腑脏击碎,这杀人手段可谓是心狠毒辣啊!不但如此,还将他们分尸藏匿,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古依儿瞪大双眼,看着两具残尸身上显眼的掌痕,双手握得死紧。
除了与安德鲁他们勾结的乱党外,谁还能用这种手段杀人?
换言之,裴珊和她的儿子本森就在他们附近!
内衣里的毒针也是他们投放的!
他们没有躲避或者逃匿,而是来京城向她复仇了!
“三王妃,你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苗仁伯不解的问道。
“师父,我没事,只是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古依儿敛住恨意,伸手为父子俩再盖上白布。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伤害无辜?
杀了这对父子不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吗?
如果乱杀无辜代表他们的示威,那他们成功了。
她古依儿绝不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她起身,见姬百洌已经站在她身后,且神色与她一样冷冽又愤怒。
“王爷,我们回去吧。”她需要好好冷静,现在被一个肖书吏都能气到炸毛,这样的心情下如何能思考问题?
“嗯。”
夫妻俩转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董滨和肖书吏。
姬百洌眸光突然生寒,“杨宽。”
“王爷,属下在。”杨宽急步跑到他们身前。
“让刑狱司派人来此接手此案!”
“是。”
古依儿正准备抬脚,余光突然瞥到厨房的方向。
她沉着脸转身朝厨房走去。
都怪火气太旺,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案发现场还没看过。
“师父,你跟我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