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岳三山和柳镜麟两人以奇特的方式拜访了二郎山庄以后,这三家拥有极高武功的山庄,都过起了宁静淡泊、造福一方百姓的田园隐世生活,只是岳三山隔得很远,之后多年也只到二郎山庄来走访过一次,但柳镜麟就不同了,两人相隔甚近,即便步行,一天两头摸点儿黑,也就到了,所以来往方便,每年的正月间,双方都要相互走动,谈经论道,切磋武功,而且年年不断,杨靖和柳镜麟虽未行什么结拜之礼,却早就成了生死之交。
这种安于田园,与世无争的恬淡日子,杨柳两家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不觉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这一天,二郎山庄热闹异常,门窗挂红绸,房檐吊灯笼,大红地毯从山庄大门内铺到大门外的广场,不仅台下整齐地摆了三百来张坐满了宾客的大方桌,桌摆有盖碗茶和各色果鲜瓜籽和纸裹糖,而前两排大方桌,每桌围坐着八个衣着亮丽的宾客,再后是坐的服色各异的远近乡亲,广场热闹非凡,而且在数百桌宾客的中央,还搭了一个宽大的擂台,擂台不时有好武者切磋对决,给宾客们表演武术,每轮对决下来,都会迎来一阵热烈的鼓掌喝彩声,加擂台两边各有一个敲锣打鼓吹琐呐的乐班,敲打吹奏一曲接着一曲,场子热闹得都快翻了天!
原来,二郎山庄在这一天同时办两件喜事,一件是庄主杨靖做四十寿辰,另一件是杨靖的掌明珠大女儿杨红玉,与邻县大户柳员外的长子柳下石举行订亲仪式。
我们已经知道,杨靖乃富商世家,又有良田千倾,几代人都乐善好施,遇到天旱水涝,总要开仓济灾,乡邻遇有不测之事过不了坎儿,找到杨家,总能得到资助,因而历来都深受四乡百姓称道。杨靖学得太玄功夫回来,虽然大都在家打理商务、习文练武,时不时也教四乡后生几招武功,逢武林挚友,免不了诗酒论武,总之是从不涉足江湖。但是,只要哪里有过于压榨百姓的贪官恶霸,引起了民愤,被他知道了,就会有黑衣蒙面侠客劫富济贫、教训贪官的事件出现,而他凭着一身独步天下的功夫,那些贪官恶吏和悍匪巨盗,不管找武功多高强的杀手帮忙,贪官恶吏也会照样受惩,恶盗悍匪也只有命丧黄泉。若有武林败类为害武林,被他知道了,他也会扮成黑衣蒙面侠客予以惩治。所以,方圆百里之内,贪官恶霸武林败类虽然怀疑是二郎山庄在阻挡财路,但苦于没有证据,当然就有证据也不敢得罪于他,因而一方百姓,得以过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安稳日子。
自然了,杨靖今天同办两桩喜事,费这么大的周张,必然也有不菲的花费,却不是借一个由头来收礼敛财的,要不,凭他这二郎山庄的名头,送礼少了,能拿得出手吗?然而,这次二郎山庄除了满请亲戚,还满请了四乡近邻,但却拒收分文礼金!
却说这杨家长女杨红玉,出生在富商武术世家,一方面继承了母亲许月容的端庄娴婌、性格开朗和略微内向的大家闺秀风范,有时开朗大方,有时显得沉稳而谨慎,另一方面也受了父亲正直不阿、善恶分明的影响,总之是一路成长起来,性格十分优良,但因过于被父亲宠惯,又有点儿任性和顽皮,有时还十分调皮和淘气,不过小孩儿有些淘气调皮,就更惹得杨靖夫妇疼爱不已。因弟弟比小红玉小了五六岁,夫妇俩就专为心肝宝贝女儿请了教书先生教习诗书字画,但为了教书先生发挥更多效用,杨靖又找来十多个佃户乡邻的同龄孩子,免费与爱女同读家塾,自然就更是深获乡邻称道。
不消说,小红玉除了每天下午读书,每天早晨和午,就由自家父母教她学习太玄功夫,而且杨靖竟然还允许邻家娃娃也参与学习功夫,只是没几个孩子有那骨骼资质,只能练写拳脚功夫,没法儿学练太玄功。因而,一家人可谓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福。
日子好过,就过得快。到如今,杨红玉已满十五岁,吃十六岁的饭了,按照风俗,到了订婚年龄了。
这时的杨红玉,学文习武已有十年光阴了,可谓诗书满腹,形意拳学足了十层,但到底是因父母传教,难免溺爱,十年学武,本应把太玄功练到第八层九层的,却只学到了第六层,不过,六层太玄功,也足以跻身于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了。
已满十五岁杨红玉,由于衣食无忧,又是练武之人,加受到良好的教育和家庭薰陶,脸蛋、气质和身段儿,就出落得有点儿像一个颇具大家闺秀风范的大姑娘了。于是,杨靖和许月容就商定,趁自己做四十寿辰之机,一便把爱女的姻亲订了,于是杨靖就在他四十寿辰的这一天,摆起了双喜酒宴。
练武人家会客,自有练武人家的特色,与普同人家大不相同。
按事前计划,待客酒宴定于未时时刻举行,宾客们吃过早饭陆续到来后,就被安排入座,一边品茶,一边观看擂台的武术表演。
这种表演性对决,并不比论武功高低,也不排列位次,纯粹是娱乐性的切磋,而前来吃杨家喜酒的宾客中,练家子比较多,有的还是从二郎山庄学武出去的,还不乏江湖高手,因而整个午,一直锣鼓喧天,喝彩不断,甚为欢快,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午时。
时至此刻,已经应该酒菜了,杨家下和杨家的亲戚,全都焦急起来,因为都应该开席了,却还有一位至关重要的主角贵客,至此竟然还没有到!
原来,这位主角贵客,正是即将成为杨家女婿的柳下石,约定今天午巳时赶到,午时同时举行杨靖的祝寿仪式和杨柳两家的订亲典礼,未时一到,就举行酒宴。
巳时贵客未到,主人们还并不着急,谁能说没有点儿什么耽搁呢?但到了午时,贵客都还未到,主人们就着急了,但此刻午时将过了,很快就交未时了,贵客竟然还未到来,杨家这边,除了主人,就连众宾客,都感到非常焦急了!
时已过午,怎么还不见柳郎到来?杨红玉心里也着急了!
整个午,杨红玉与母亲许月容,和几个内眷,都在后花园观竹亭里边拉话边等待,只等客人一到,开始了典礼,就去和杨靖一道,到擂台去接受贺寿和订婚典礼了,但这时就不免越发焦急起来!
时已过午了,怎么还不见柳下石到来?做为庄主,杨靖本人从巳时时刻就在山庄大门内的正堂首坐着,品茶等候。他素来沉稳,到这时都还不见柳下石到来,心里也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下石这孩子,每年开春都要到自己家来玩十天半月,可以说是在自己家里从小玩到大的,又不是不识路,该不会是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可这百里方圆,早就匪盗绝迹了,何况下石也学有武功的啊?按理说不可能有啥途中意外的啊?
有道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正在杨靖等待得心急如焚之时,两名家丁来报:“禀庄主,大门外面有三位客人求见!”
“什么客人?是柳员外家的人吗?”杨靖一听,急切地问道。
家丁答道:“不是柳家的人,这三个人都从未谋过面,只说要面见庄主,有重要礼物面呈庄主。”
杨靖挥挥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快快请他们到庄内大堂来!”
不消片刻,家丁带来三个陌生客人。
三人随家丁进庄门堂之时,杨靖便打量着他们:走在前面的一人,腰悬宝刀,官府的传令差使打扮,但他个头高大,生得天方地圆,气度不凡,唯面多皱纹,否则怎么看也不像个职碑位低的传令官。走在传令官身后的两人,都是劲装疾服,一个背插九节鞭,一个腰束七爪钩;一个麻杆般的瘦高个,长了一张饿马脸,一个矮胖大汉,像个圆冬瓜;瘦者脸色惨白,目光阴沉,胖者面如霉梨,眼神狠毒。两人胖瘦迥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长了一样的倒吊眉,三角眼,从气质神色看,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善辈。见了这三个人,再联想到柳下石至今未到,于是,杨靖在心里就有了防患。
传令差使在前,胖瘦二人在后,三人进了庄门,来到大堂,一齐向杨靖拱手施礼,居中的传令差使道:“小的乃四川制置使陈隆之陈大人麾下,参见杨庄主!”
传令差使行礼之时瞥了杨靖一眼,但见四十岁的杨靖,仍然胖瘦适中,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红颜长须,不再是当年的小帅哥,已经显出一派道骨仙风了。
到了近处,杨靖已经看出了走在前面这人的脸,不像是真脸面,八成是戴着假面皮,而后面的两人,既是官府中人,就该像前面这人一样佩刀,却使的是江湖奇门兵器,而且怎么看也不像好人,心中就想道:自己与制置使半个小钱的关系都没有,如何会差人来访?何况这几个人行为可疑,必然来者不善,可得提防着点儿!但脸没动声色,起身抱拳还礼道:“三位大人大驾光临,杨某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说罢吩咐家丁:“看座奉茶!”
传令差使随即坐下,两个随从一左一右站在了传令差使的身后。
看去,这个传令差使,实际官品似乎还很不低,这派头,倒像是个什么大人。
落座后,杨靖问道:“敢问三位大人高姓大名,来到敝庄,有何贵干?”
那位传令差使,乃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西川武林霸主太玄拳王的传令执事,包括身后的两个贴身侍从在内,因全都不敢打听,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因他持太玄令替陈大人办事,就只叫他“执事大人”,只知道他是个实权在握,有任务就出现,没事时就了无踪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颇具神秘色彩的人。
传令执事拱手抱拳,施礼答道:“小的乃制置使府为陈大人跑差之传令执事,职卑位低,不问姓名也罢。因庄主乃西川名流,为百姓所称道,为武林所推崇,深得制置使大人赞赏,素有聘请庄主出山辅佐于制置使大人之意愿,日前得悉庄主今日贺寿,又为令爱招婿订亲,制置使大人本欲亲往祝贺,然公务繁忙,故派遣小人呈薄礼和他的亲笔信函,聊表制置使大人对庄主的敬仰之意,还望笑纳!”
传令执事说罢,挥手示意胖随从,胖随从打开斜挎着的黄缎包袱,取出一个精美绝伦的小匣儿和一个信封,先打开小匣儿,前几步,双手呈给杨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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