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吃霸王餐的,白住霸王店的,当然不可能只有双桥镇的店家,全四川各地城镇开店摆摊的,那日子是一家比一家难捱,白吃白拿、高额税收、明目繁多的这费那费、莫名其妙找个由头就罚钱,或收不够数额就抢走货物,谁用硬一点的话语顶了几句,就吊起来殴打,要不就关几天大牢,弄得本钱小一点儿的,随时都有人破产关门,生意规模还算不错的,生意也都是越做越小,最后终归破产。
再加原来的中小农户全部破产,农民全都成了恶霸富豪的雇工,于是,民间的手工业、商贩、店铺、货摊、作坊,就越来越少,全川不仅江湖一片死寂,就连城乡市集,也无不是一片冷清,了无生机!不过,这在陈隆之看来,却十分欣慰,因为他的治川新政,把全四川治理得如此服服帖帖,既无乱象,更无杂音,他心里高兴着呢!
陈隆之当然不知道,自他推行《公田法》后,占最大数量的穷苦百姓,失去了土地房屋,丢掉了谋生行当,大都沦为了官宦富豪的雇工,人人都挣扎在生死线,日复一日地被强权榨取着骨油。
另一方面,因富人更富,倒是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烟花酒楼和赌博场所,当然这些场所,决不是平头百姓能够开得起来和立得住脚的,不消说是太玄势力的另一敛财生意,所以烟花酒楼的恶徒们还无需成本,直接从从民间强抢来良家妇女,供他们用于敛财和玩乐。
可是,自推行新政不过两三年,各地官府都向制置使呈报说,现在不仅无法征粮征税,就连官府分舵和军队日常采购伙食,都很困难了!因为全都是太玄令势力在控制全川军政了,所以陈隆之并不怀疑这是下边在虚报。
陈隆之阅览了各地送来的报折,感到有些不妙也不解:既然官府分舵和军队日常采购伙食都很困难了,吃不饱吃不好,这能不引起人心浮动?如此下去,怎能充实仓廪、强武扩军呢?这是怎么搞的呀?治川新政刚刚见效,怎么就无法征粮征税,还连日常伙食采购都困难了呢?陈隆之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时拿不出主意来,就召来各衙门的执司和师爷,询问计策。
先有几个师爷试探着陈述说,这是因为《公田法》推行后,老百姓没有了生计,自然就种不出粮菜,养不出六畜,而作坊被没收后就没有了日用手工制品,做不出手工艺用品了,就没有了产出,而没有了产出,就没有了东西卖,而断了生计的人也就没有了购买力,市井的产出链和交易链就断了,若是在百姓断了生路的情况下再强行收税征粮,百姓就只能自杀了,要是真落到那个份儿了,官府和军队的银两再多,因无处购买东西,也会断了供给。
不过,这些平日里一心舔敛财的官员,虽然有的人也颇有些学问,能找出一些原因,甚至还有人能看到深层原因,却没人敢放胆说话,也没人提得出解决之道,没能让陈隆之满意,结果是挨了陈隆之一番训骂,叫他们明日再来,必须提出解决之道,一个个吓得心惊肉跳,只好灰溜溜地散去。
却说制置使衙门下属的户部执司蒋焕之,虽然在制置使大堂没能提出解决之道,但他回到自家宅子里后,立即把他的他的大姐夫、小舅子、兄长、堂弟、女婿全都召到一起来议事。
原来,蒋焕之的大姐夫、小舅子、兄长、堂弟和女婿,在陈隆之知四川以前,全都是在成都府和川内各府县到处承揽土木工程的包工头,那些年挣钱不少,但陈隆之推行治川新政以来,迅速导致百业凋零,这两年根本就无活儿可包了,到了现在,这几家人都靠着他蒋焕之吃饭,弄得蒋焕之甚是为难,吃的是不愁,可谁受得了自己家里长时间住着几大家亲戚呢?如今,既然陈大人在问计于各执司和师爷了,是不是正好向陈大人进一言,要是陈大人采纳了,那咱们这一大家子岂不就有大钱可赚了?
待这些亲戚来齐了后,蒋焕之说:“你们都听着,因全川百业凋零,官府和军队采购伙食都困难了,今天陈大人问计于我等,我有个想法,得先征求了你们的意见,再去禀报陈大人。你们不是有两年多都没赚到一文钱了吗?就陈大人问计于我等这个机会,我想向陈大人建言,在成都府和成都周边的县城,乃至全川的府县,推动房屋产业生意,当然,要是陈大人同意,你们就别再当包工头了,个个儿都要当房业老板,才好多多赚钱……”
“我说姐夫,当房业老板,当然妙之又妙,求之不得,但搞修建,一动土可就不是小数目,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钱投本呢?”蒋焕之话没说完,他的小舅子就急了,忙着问道。
蒋焕之微微一笑,说:“兄弟,这个嘛,你们就莫操心了,只要陈大人能采纳了建言,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你们就先做好当房业老板的准备吧!”
蒋焕之先让家里人有了心理准备后,第二天在陈隆之询问计策的会堂,蒋焕之率先说:“禀陈大人,奉陈大人的钧旨,下官昨晚想了很久,倒想出了一计,但不知当讲不当讲?能讲不能讲?”
因为,川中百官都被陈大人当堂手抓蒲忠信的心肝五脏和活活摘下了赵老镖头的头颅给吓得心惊肉跳,所以要未奏先讨个态度,才敢说话。
陈隆之挥挥手说:“现在是本制置使问计,对与不对,可不可行,皆可畅所欲言,但说无妨!”
话虽这么说,其他各部执司和师爷,还是为户部执司蒋焕之暗暗捏了一把汗!
蒋焕之讨得了陈大人的态度,朗声说道:“禀制置使大人,下官窃以为,现如今的农人,全都失了地,都给大户当雇工去了,手工业者全都失了业,都给咱们的官府作坊做奴工去了,全川几乎已经没人创造吃穿用品了,所以,应当废除或者修改《公田法》,允许百姓买地或租地务农,也放开手工艺作坊,放开市井交易价格,还须规定,税赋以外,禁止官员富豪明抢明占百姓财物,这是因为,首先得让老百姓有个安稳条件来劳作,先要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为制置使大人创造税收,提供物品,供给兵员。”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陈隆之到底是制置使,脑袋比玻璃还透明,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个道理,立即插画道:“好,很好,就凭这一点,赏户部执司蒋大人白银百两!就请蒋大人接着说!”
这时,其他各部执司和师爷们的心里吊着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蒋焕之接着说:“禀陈大人,下官还有一条既能让各地官府得利,又能让百姓自愿掏钱,更能增加高额税收的一石多鸟的计策,即修改《公田法》的条款,让各地官府用少量的钱征收土地和赔付旧房,再把土地提价卖给房业匠作,官府就凭空赚了一笔了,由房业匠作买下地块来修建房屋,乡下修建集中居住的大院,城市修建街面门店房和宅院住房,房业匠作这一动土,明面官府能收房业匠作的用地税、建修税、售房税、印花税等多种修建税收,暗地里官员还能吃到想拿地块的房业匠作的若干好处;房业匠作修好房后,然后再大大抬高成品房价格,卖给百姓,买房百姓再次按房价比例缴购买税、房契税、产权税,当然官员还能得一些买房人的暗中好处,这样,地块差价和修房的税收,再加买房的税收,买卖双方加起来,能收到很多种税收,如此可让买房人自愿掏钱,这钱几经拐弯,还不是收到制置使府来了?而官府、官员、匠作人等,多方皆能得利。为了多数人能买房,让房市火起来,遇有因贫困买不起房者,可容他们先多少付些房款买下来,然后再分期给钱,这样就更不愁卖了,而且表面呢,就大张旗鼓地说是制置使大人的惠民政纲!”
“好主意,好主意,好主意啊!爱卿之言甚是!”陈隆之拍手叫道,心里一高兴,竟说出了还为之太早的“爱卿”二字,可是接着眉头一皱,随即又问,“这样好是好,可是,修房造屋是要花大价钱的,民间匠作哪里有那么多钱来垫支修建呢?”
蒋焕之接着说:“禀大人,这更好办,铸币局和钱庄不都是大人直接控制的吗?那就让铸造司多造铜钱,多印纸币,发到各大小钱庄,高利借给匠作,匠作借钱修好房,卖房时自然会连本带利加在房价里,卖完房就还钱庄的钱,钱庄的钱就加高利回笼了,如此,并不需要强抢硬夺,钱财就就自然而然地入了国库,同时也充盈了官员的腰包,房业匠作也能大赚一笔,可谓一举多得!”
陈隆之拍手高叫:“好主意,好啊,此乃借鸡下蛋,无本万利的生意啊!再赏户部执司蒋大人白银二百两!”
陈隆之不耻下问获得了妙计,为了鼓励下属进言,当即叫人给蒋焕之拿来三百两银票,当重展示一番,亲手交给了蒋焕之。
眼见蒋焕之一席话就得到了三百两银票,其他手里有实权的执司,心里已经在开始打着主意,叫亲戚或马仔也赶紧抓住这个发大财的机会,也赶趟儿来空手套白狼,大做房业生意了!
气氛变了,大家又议了一阵,最后,陈隆之说:“《公田法》既是本制置使颁发的,自然不能废除,但可以按蒋大人说的,修改《公田法》,择日通令全川,按新的《公田法》行事。就请诸位师爷,这些天辛苦一些,快快拟出新版《公田法》,本制置使审阅以后,就召集全川州府县官颁布新的《公田法》。新法推行后,礼部执司每月都要印发颂扬本制置使惠民新政的告示,告喻全川百姓,让百姓尽皆感恩本使治川的惠民政纲!”
于是,之后的五六年里,全川境内的血腥掠夺大大减少了,百姓也能做工务农了,不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老百姓或自愿或被迫,都陆陆续续买了商品房,或买了街面门店。只是,百姓并不知就里,为啥虽然有碗饭吃了,不少人也买了房,有的还开起了作坊,做起了生意,可总攒不下来钱,刚有几个钱吧,物价又涨了,再怎么苦累,也始终只能有口饭吃。不过,百姓有了饭吃,能从事个啥行当了,还不必随时担心项的人头了,再加礼部执司的拼命鼓吹,百姓对陈隆之也没有以前那么痛恨得咬牙切齿的了,心里虽然仍有怨气,却也有些麻木了。总是,贫富悬殊虽然仍在不断加大,官府特权仍然日益大行其道,但全川社会,总体比陈隆之推行新政的头两三年平静和谐多了,就连那些青楼之前强抢民女,都要换成暗中劫持了。
那时,乡间修的集中居住的院落式商品房,自然而然,大都是一个姓氏买住在一个大院落里,一个大院落住十数家或几十家,稍富的多买几间,穷困的就买一两间,一个院落里,很少有外姓人居住;贪官、富豪、恶霸们想换新房的,就一家人买一个院落,以致八百年以后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川中农村里,都还有不少这样的大院落,即便当今,也还有农家乐秉承了这种大院文化,什么“张家大院子”、“杜家大院子”之类,便是当时修建集中商品房时形成的。
至此以后,虽然没有了官府、分舵经常明抢明夺,但各种税赋仍然很高,之前那种巧取豪夺的明规则,如今变成了潜规则,这种潜规则盛行于红黑二道,因而官匪一体、官黑一体的本质,并没有变化,百姓虽然能有一口饭吃了,不再流离失所了,却总逃不脱日益贫困的怪圈。推行新版《公田法》后的许多年里,整个四川,仍然还是一派“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悲惨景象……
不过,陈隆之采纳了蒋焕之的建言后,国库却实比以前充实得更快了,市面的吃穿住用的东西也不再稀缺了,全四川的江湖也一直是一潭死水,民间更没有不利于太玄令的杂音,这让陈隆之感到很是欣慰,离甲子年都还有些时间呢,财富和军队,就已经提前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百姓服帖,民间祥和,物资丰富,国库充实,大功已然提前告成,就只等甲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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