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了十来米,越昭才看到一大群人,站在最前方的是齐枭。
越昭扬起微笑,走到齐枭面前,双手奉上剑,见对方视线在剑身上游走,越昭略带玩味的语气道:“干净着呢。”
齐枭才接过剑,将其插回剑鞘。
后退一步,抱拳,单膝跪地,朗声:“参见陛下!”
这么久了,他第一次行如此大礼,身份揭开,以后他可能都不能再以姓名相称了。
身后的一大群齐刷刷跪地,口中皆是:“参见陛下!吾皇万安!”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越昭想堵耳朵,可惜她不能,只能一副君王的气概,扩大音量:“众将士平身。”
漆压压跪了一片,这浩大的阵势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
等将士们都起身,越昭有些后悔让他们起早了,这个头一个个的都那么高,把她声音都堵住了,音量怎么传到他们耳中。
越昭看向斜方的高台,抬脚向那高台走去。
还是站高点有气势。
众人随着她的步伐,视线一点点向上,直到他们看着的人站上高台,他们缓慢的移动,尽量聚集到台下。
越昭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将士还真是秩然有序,不用她多说,人家也能安静地聚在一起。
这场发言来的太突然,还没打好草稿呢,但她不能换时间,很快他们就得有下一步动作了,没有机会在另找时间来一段演讲。
越昭清了清嗓子,脑中那些君王的激情发言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等她组织好语言,再把别人的演讲转化为自己的。
“中越的将士们,很抱歉,我来晚了,”越昭先对他们怨恨的事情做了道歉。
“但朝廷一直没忘记边境的战士们,你们守卫家国、不畏牺牲,朝廷也不会忘了大家的付出,如今敌人未除,还需全国上下同心,驱逐鞑虏。”
“将士们的家人还在等着各位回家,”越昭终于从下面的那群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动容。
接着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待到家国安平,必是各位与家人重聚之日,一起来的,回去也一个不能少。”
这是她的理想,她也知道这可能只是妄想,但她会尽力,减少牺牲。
只有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命同样被看得很重要,他们心中的怨恨才能减轻几分。
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浩荡的人群鸦雀无声,越昭只能从他们面上的表情识别出他们此刻的心情。
她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传到了几万人的耳中,但没起哄就是好事,起码他们还是给足了她这个陛下面子。
齐枭站到中间,遣散了众人。
看着人群散去眼中尽是背影,越昭的视线蒙上了一层雾。
就因一场本可不存在的战争,就让这些人离开家人,年纪参差不齐,聚到一起奋战杀敌。
他们何其无辜啊,有些人甚至还不是军队的,只是听说敌国来犯,就响应号召聚到了一起。
齐枭在下面望着上面的人,只能看见单薄的身影直视前方,就好像她的眼中有一幅山河。
越昭吸吸鼻子,凉风拂过衣襟,内心的热血逐渐平息,看了眼下方,正好对上齐枭的视线。
越昭别过头,她不能让齐枭看到第二次眼泪,那样显得她太软弱了。
越昭转身,揉了揉眼睛,往下走。
她还有事情同齐枭商议,避不开,只能邀请对方进战略室。
“将军要趁机将敌人赶回去的打算我十分赞同,我想我们最好尽快纠集一批人马抄了他们的营地。”
齐枭点头,是得在对方援军到来之前做个了断。
“将敌营中的人换成我们的人,这边留下一小部分人镇守营地,那边换掉敌军,我们要去对方内部。”
越昭的想法不只是把对方驱逐出去,还得把失去的夺回来。
齐枭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速战速决,根本没想过还要深入内部,不免想劝她再考虑考虑。
“我们不能以一座山做屏障。”一座山,他们可以翻过去,敌人也可以越过来。
这场战争一开始或许只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以后难免对方会将其作为战斗的胜利品。
所以在对方的野心还没扩展到那么大的时候,就得被消灭掉。
齐枭不再多言,一座山确实不够。只是她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们可以攻入内部?
“我要在山的那边搭建驻扎地,山的那边有我们要的胜利。”
他看见她眼里充满光芒,那光芒透露着自信,那份自信他只想守护,可这代价可能太大,他承担不起。
“可是跨过了这座山,我们就连这座屏障都没有了。”
“相信我!”越昭抬手拍了拍齐枭的肩,“不是还有我吗。”
再大的责有她担着,他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命摆在这了,大不了和他们共同赴死。
齐枭有一丝羞愧,承担责任这种事不该落在她身上的。
“将军还需安排人马,明日我们便出发。”越昭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无非是知道此刻敌方国内也是民声沸腾。
国不安怎么有心思打仗,况且她手中还有个了解楚国情况的人呢。
“方才你为何想杀了他?”正事完了,齐枭就想问一下,她为什么要取南明的性命。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想要了对方的命,这段期间他们毫无交集吧。
“他是楚北冥的手下,没控制住。”只因他是敌人,所以想要了他的命,不过好在她忍住了。
得到答案,齐枭不做停留,留给他部署的时间并不长,他得在出发前把一切都安排好。
当夜,南明就给了越昭回复,不出越昭所料,他选择了回去。
温知礼知道越昭的动作后,也来请求同她一起,去往山的那边。只是这一次不像他能留下来那样,他被回绝了。
她自己就得被人保护了,再带一个斯斯文文的儒人,岂不更添负担。
然而这种话越昭不可明说,委婉跟他说明情况,告诉他自己为什么把他留下。
她一走,军中就少了理性思考的人,若是朝廷来了消息,没人处理可不好,让他留下一是可以替她稍微处理一些事情,二是稳住朝廷派来的人。
她离开都城一月有余,朝廷会有什么行动她顾不上,就需要有个人接应,朝中有裴颂,军中也得有人。
温知礼也知她只是不想带上自己,又找了一堆说辞,向他表明留下来的重要性,他也不好再多做要求,只盼她能早日归来。
敌国不比自己国家,自己祖国纵使再颓败,也比他国安全。
翌日,天蒙亮,一支大部队在山脚聚集,浩浩荡荡向那座山进发。
越昭也再一次攀上这座高山,不过在军中磨炼了这么久,这一次,她能一鼓作气,登顶。
就是累的不行,好在没给齐枭拖后腿,也没再让他负重前行。
对敌军有了了解,这一次他们不再有所顾虑,直捣敌营。
看着敌人因为毫无防备,被我军打的猝不及防。
越昭看向身旁的人,望过去只能看到一小半脸没有被遮盖,轻薄的嘴唇,紧致的下颌线,就是被面具挡着,也会给人一种美感。
或许他就该只留几个洞,放着喘个气,遮这么严实干嘛?能认出来的就是凭借着五官中某一点都可以认出来。
再说了,一个下属,在那么闪耀的主人面前还能被注意到?
“恨他们吗?”越昭看不出对方的神情,只能想着通过语言,观察一下他的反应。
“恨他们干什么,不过是听从命令的傀儡。”南明看着前方那些曾经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不插手却也不能阻止。
就像他们无法阻止楚北冥被害一样,自己也不能阻止他们被杀。
只是看着他们不堪一击的样子,他还是震撼到了,震撼敌军为何如此有素,而他们怎么会离了楚北冥就如同一盘散沙。
“这个时候看的就很清楚。”越昭有些不满的怨他,“怎么想杀我的时候就一根死脑筋呢?”
说他是头牛,只知道往前冲,现在看来也不是,自己又没身披红毯,怎么到她身上人家就不能理智思考呢。
南明微微一愣,好在他有面具掩盖,对方看不见他的表情。
脑中还来不及思考,见前方有个红了眼的人朝他们冲来,南明身影一闪,腰间配上的剑出鞘,在对方的剑刺向越昭之前,剑身截下剑刃。
随后毫不犹豫的刺向那个红了眼的“敌军”。
越昭后退一步,站的这么远了,他是怎么冲出来的?
方才太过于专注南明面具下的那张脸,竟丝毫没有察觉。
看着被刺的人,他的注意力仿佛在南明身上,一脸不可置信。
可惜南明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剑彻底穿过身体。
越昭背过身去,刺了个对穿,这个人真狠,前一秒还同情他们是傀儡,下一秒就让曾经的战友没有说话机会。
看他表情想是认出了南明,震惊是因为没想过会被战友刺?或许他到死也不明白杀他的人所为何由。
南明抽出剑,那个窟窿处鲜血直流。
这么近距离的闻着血腥味,越昭控制不住的想要吐。
她管不了其他,只能走远几步。
远处倒下的人都未必留下鲜血,怎么冲出来有可能逃生的人却死了个不明不白。
清扫过战场,齐枭命将士将活着的人统统绑起来,关进一个营帐。
走过来看到地上那具尸体,慌乱的查看越昭是否受伤。
看着脸刷白的人,好在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到了。
怪他太过优柔寡断,要是个个都致命,也就不会有落逃出来的人,不会吓到她。
越昭尽量不去看那个惨死之人,浓重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鼻尖,她竭力克制想吐的冲动,这种事以后肯定少不了,她必须得习惯。
越昭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跟在齐枭身后,示意他带她去营地。
他们每一步都拖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