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来了,越昭才要继续走。
见裴颂出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越昭轻轻一笑,看来自己还是吩咐晚了,没让他完全免于被说教。
“昭昭笑什么?”见旁边的人就是偷笑也不收敛点,明目张胆,裴颂有些不好意思,竟被一个女儿家笑话了。
越昭摇头,倒是问道:“裴哥哥在信中不是说一切都好吗?昭昭还以为如今的朝堂团结一心呢,没想到裴哥哥还是夹缝中求生存。”
裴颂哪边都不站,以至于哪边都可以说他几句,虽然有老子作靠山,但朝堂上大多是前辈,说他两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也正是因为他不站边,导致老子也靠不住,人家要是想说什么更是理直气壮,毫不避讳,只要不说的太难听就行。
“昭昭在笑我?”裴颂倒也不生气,自己也觉得好笑。
方才被吵的耳朵都快聋了,现在看见眼前人的笑,烦闷的心情变好了,听到她莞尔动听的声音,被轰炸过的耳朵也得到洗涤。
“我怎会笑裴哥哥,叫裴哥哥来也是有要事相商的。”
裴颂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等着对方告诉他是什么事。
“方才我提过的记账一事,东西南北我会派温参使找人担任此事,城中就得劳烦裴哥哥了,毕竟由裴相主理,也方便些,裴哥哥觉得如何?”
裴颂有几分犹豫,其实他更愿意去其他地方,近半年来,他同父亲关系越发的不好,虽表面上没什么异常,但实际上,双方都知道,父亲有事瞒着他,他也不愿与他们同流。就这样,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少。
但看上越昭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他又不忍拒绝,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相处起来定是比其他人好很多,而且有他在一旁,父亲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好!”
听到回答,越昭会心一笑,看到她笑,裴颂心里也漾开了花。
“哦,对了,还有件事忘说了。”裴颂停下脚步,刚刚听她提到温参使,才想起了一件关于温参使的事。
越昭看向他,倒是有些好奇会是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一惊一乍的。
“温参使访邻国时,东林的公主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越昭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邻国公主来了?那为什么没人和她说过?既然是同温知礼一道来的,就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啊,那封信上对此事也是只字未提。
“怎么没人同我说?”面对他,越昭的语气尽量控制,不露出冰冷的寒意。
总觉得这是原主呵护的人,纵使她没感觉,也不该将原主放在心里的人同其他人一样对待,何况对方也是惠合的白月光。
“尽欢公主是跟着温参使来的,怕是钟情于参使,不愿离去,当时事情太多,也就没将这事写于信中,想着参使也要过去,他自己同你说就是了。”
一开始他是以为她知道的,但见她一直没过问,才说了,没想到却是完全不知道。
“本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所以也一直没人提。”
越昭拍拍头,知道什么?温知礼跑那么老远也没告诉她,好歹人家是一国公主,来了另一个国家,那个国家的君主还不知情?
天呐,要是传出去了,那就是外交上的失责啊,她这个国君没尽好地主之谊。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这东林国的公主好像只有一个,是东林国君最宠爱的妹妹,没想到这样竟然也能任由着别人将她拐跑。
越昭摇摇头,看向如风,道:“去把温参使请来,让他务必带上公主。”
“是!”
“尽可能隆重,要注重礼仪!”越昭在后面补充。
来了是客,她不敢怠慢,只希望公主莫要见怪,将这事传到她皇兄耳中。
他们还有合作关系,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对方不满。
“昭昭倒是不用担心,公主性格直爽,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且现住于袁大人府上,袁大人也不曾怠慢。”
看着焦急的人儿,裴颂心下一紧,他是不是说的有些突兀了?
“裴哥哥可以直接出宫,也免得再去听他们叨叨,昭昭还得去太后那,商议宫中的募捐之事。”
越昭不是想赶人,只是事情也交代清楚了,她也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留不得。
“别太操劳,记得休息。”裴颂没有多想,她有多少事他是清楚的,只是看着事事都要亲为的人,他也很心疼。
他很想替她分担,但能分担的却只有将她交于自己的事办好,做到不给她添麻烦。
越昭微笑着点点头,目送着裴颂离开,心里却在抱怨,自己不操劳让谁来操劳?
如风一走,越昭身边愣是一个人也没有,就是去凤栖宫,都只有自己去。
也不知道知夏是有多娇弱,怎么自己都好了她还没好,那也就算了,还抢走了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丫头。
越昭也想不通如月那丫头只顾着和知夏俩姐妹情深,是不是忘了她还有个主子?主仆情深不应该是她更在意的吗?
“陛下!”
看见凤栖宫的宫女像她行礼,越昭点点头,不再去探究到底是姐妹情深更重要还是主仆情深更重要。
正宫的上首只有正太后一人,越昭看了看周围,的确没看见惠合的身影,也不知道那丫头又跑哪去了。
“母后!”越昭走近,向那依旧摆弄着昨日那副刺绣的人行了个礼。
正太后将东西搁在一旁的篮子里,招呼越昭坐到她旁边。
“母后,昭和有一事相托!”
宫女端来的茶还冒着腾腾热气,越昭也没心思等它冷下来,只能自己抓起盖子,撩拨了几下水面,以防万一再吹了吹,才敢下口喝。
尽管如此,越昭还是被烫的放下杯子,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给陛下换杯凉一点的茶。”正太后见状,也停下手上的动作,盖子盖回茶杯,放下同一旁的宫女说。
她也没有兴趣再品茶,看越昭所托何事。
“今日朝堂,与大臣们商议,建立募捐,筹来的物资用于安置城外的流民。宫外由大人们负责,后宫昭和想拜托母后。”
“眼见天越来越冷,怕是流民还没饿死就先被冻死了,所以募捐的类型不限,钱、物都可。这后宫昭和想不到别人,只能同母后说这件事了。”
越昭在等着对方回复。
正太后再一次端起杯子,兰花指再次拎起盖子,小口吹着,没喝,给出回复:“知道了!”
越昭一喜,总算所有地方都说好了,接下来就等着看最后募到了多少,那笔物资该如何分配。
这件事一完,越昭就可以着手下一件事了。
她的温茶来了,总算也可以喝口水。
或许茶就该喝热的,反正这温嘟嘟的茶越昭是没喝出什么味道。
离开了凤栖宫,越昭不敢耽搁太久,急匆匆回了龙华殿,她怕公主来了她人不在,那可就不好了。
越昭回了宫殿,让宫女重新为自己找了件衣服,这一换上,一下子就转变成一个知书达理、文雅娇丽的闺秀。
这换一种服饰竟是两个不同的感觉,越昭再一次感叹原主这幅娇小的身躯,真是一天一个样。
她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与她们年龄相仿的妙龄女子。
女孩子之间,就该是女孩子装扮,这样才好拉近距离,才好交朋友。
如风带着人回来,发现陛下突然换了个装扮,以前是随意穿戴,现在是装色齐全,他一下子也还适应不过来。
习惯了陛下清爽简便的风格,一下子女孩子气息浓重竟也如此迷人。
温知礼见到人时,也是忍不住惊叹,这样的陛下是他从未见过的,所说以前他只对她的头脑感兴趣,那么现在,他却是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林尽欢下了马车,只见到对面有一名笑意盈盈的女子,直盯着她看。
她第一眼就被对方吸引了,这段时间她有所耳闻,知道国君是个女子,还没她大,处理起国事来却是有条不紊,所行之事皆被他人夸赞。
她听到的关于对方第一个夸赞是出于温知礼之口,温知礼也是提及她最多的人,这不免让她对这个陛下产生了点兴趣。
能远赴沙场的女君也是少见,所以仅管自己不是很喜欢她,对她还是生出一股敬佩。
“公主远道而来,越昭未曾相迎,是越昭失礼了。”
贵为国君,越昭是不能向他国公主行礼的,也只是等她走近,客气的寒暄两句。
“陛下日理万机,尽欢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且尽欢是同知礼来的,倒也不必惊动陛下。”林尽欢就想赖在温知礼身边,才苦苦央求皇兄同意她来的,又不是出访,是真的没必要让一国之君来招呼她。
“公主住在袁府可还习惯?”越昭一边领着人往内院走,一边问。
“袁大人以礼相待,尽欢的所需也竞相满足,倒不会存在不习惯。”
林尽欢见温知礼的眼神一直就没从越昭身上移开过,顿时有些不悦,脚上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越昭一下子被甩在了后面,还没明白什么事呢,她们不是聊的好好的吗?
无奈,越昭也只好吩咐宫女太监准备些点心,又匆忙跟上去。
林尽欢进入后院,四处打量了一番,皇宫不应该是花团锦簇,就是过了季节也会移植一些合季节的花吗?怎么这都光秃秃的,只有一些长青的小树来点缀一下。
林尽欢撇撇嘴,这环境还没自己的宫殿好。
“公主请坐!”
越昭招呼四处张望的人坐下,温知礼自然是不能享受这般待遇的,有外宾在,就得遵守些礼节,就是没这外宾在,她也不想招呼他坐,谁让他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同自己报。
陆续进来几个宫女,人手一个小盘,将盘子放于桌上,再陆续退下。
“公主可以尝尝中越御厨做的糕点,可能不及贵国,但也有自己的风味。”越昭说着,伸手将一盘桂花糕往林尽欢那边推了推。又命人奉茶,吃糕点最容易被噎住了,她可是深有体会。
林尽欢也很卖面子的尝了尝,她对这些甜点不甚感兴趣,只是皇兄交代过,到了人家的地盘不要驳了主人家的面。
虽说现在的中越大不如前,但以后谁也说不准,皇兄即位不久,根基还不太稳固,她绝不可给皇兄添麻烦、给国家添麻烦。
“此次同公主见面,一是公主为贵客,到了中越,朕必是要见上一见的,未能亲自相迎还请见谅。”见对方吃了两块就放下了,越昭就只好再次表示歉意。
又继续说着第二条:“二是公主玉体,到访我国,久居大臣家却有不妥,朕欲在宫中安置一殿供公主居住,如何?”
林尽欢听了,皱皱眉,她住哪无所谓,之所以住袁府是因为袁大人时常召见温知礼,自己也可同他常见面,这要来住宫里,温知礼还能来?
站在一旁的温知礼倒是乐了,如此一来他又可以清净两天。
林尽欢看到温知礼偷乐的表情,决定还是拒绝:“袁大人一家待尽欢极好,再说这搬来搬去也麻烦,尽欢还是不移居的好!”
她可不是有意要驳皇帝的面的啊,只是若是听了对方的话,那这一趟来的还有什么意义?
“臣也认为公主应当来宫里住着好,如今都城虽算得上是安平,但终归是宫里更方便,也更安全,若一直住在宫外,会让外人觉得中越怠慢了公主,不够重视两国的关系。”
一路进来的温知礼按耐不住,上前同二人说自己的看法,他可不要整天被这个公主缠着了。
林尽欢气气的“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去看温知礼。
不就是一个住所吗?非得牵扯到两国友谊?
越昭倒是懵了一会儿,见二人的态度,再看看林尽欢身后丫鬟的无奈,明白了些什么。
裴颂说这丫头是跟着温知礼来的。温知礼不过是出使了一趟东林,竟拐回了一个公主。
明白了一些内情的越昭掩嘴笑了笑,既然知道对方为何执意坚持住在外面,那这事就好处理了。
“公主是温参使带来的,这里外安排自然少不了参使,若公主有何需要,随时传唤便可,参使每日会也会进宫,公主倒也不需要觉得麻烦。”
越昭设立参使这一职不就是需要个人在她旁边给她提提建议,帮着拿拿主意吗?
二人闻言,皆是将目光看向她,一双惊喜,一双惊吓。
“如此,尽欢也不好再说什么,温大人是尽欢遇到的第一个异国人,来了中越又经常同惠合妹妹一同玩耍,这住进了宫里,也省得惠合妹妹来回跑了。”
见越昭站在她那边,再看看温知礼吃瘪的神情,林尽欢内心别提有多欢喜,对眼前这个陛下倒是有那么点喜欢了。
越昭想到方才去凤栖宫时没见着惠合,原来是有了玩伴,白日才在宫中见不到踪影。
也好,有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也不错。
“公主若是不想出宫了,便差丫头同宫里的太监一道,去袁府取些要带的物品,若是还想再去一次袁府,可叫温参使陪同。”
越昭起身,看了看眼前的公主,道:“朕有些事要同参使商议,还请公主在宫中自行参观,待事情完了,温参使会来寻公主,等公主的决定。”
林尽欢也起身,道:“嗯!尽欢约了惠合,还得去她那一趟,如此,便有劳陛下了。”
说完,抬眼看了看一旁满脸求生欲死的温知礼,得意的笑了笑,向越昭行了一礼,带着丫鬟出了门。
越昭知道她麻烦自己的事是什么,无非就是一定要温知礼去找她。
一个女子可以远离故土跟随一个男子来到他乡,那个男子理应珍惜,更何况人家还是一国的公主。
看着远去的身影,因为开心没了稳重的形象,脚步轻快,就差蹦蹦跳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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