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寄秋有几天没有上学了，重新回到学校时，围墙外的那一排海棠花都已经落得七七八八。七点多正是学生们涌进学校的高峰时间，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有的推着车，有的与同伴有说有笑的走进校园。

用朝气蓬勃来描述好像并不为过。

她在正中间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影响学生们的涌入，人流如织，就好像时间也是如此。

“同学，你校徽呢？”站在一起校门口的教导主任拦下了一个初三的女生，这人她认得，她与于蔓关系可好。

女生半点没有伙同其他人一起堵着她时的嚣张气焰，低垂着头，说对不起老师我忘带了。

冯寄秋没再看她，冷漠的将视线重新移回正前方，随着人流一步一步的在学校里散开，归位到不同的教室。

班里闹哄哄的，十几米开外的楼梯口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明显已经满员。对比隔壁的次重点，他们总是来的要早许多。

“你物理写完没有，快，借我抄抄。”冯寄秋的同桌拍了拍他的前桌。

“没有没有，你问问骆湖。”他也正忙着抄作业。

是了，他们都是为了这个才来的这么早。

当冯寄秋站在教室的门口，在短暂的几声她来了之后，这间人满为患的屋子变得鸦雀无声。这不太寻常。

没有人说话，视线在她身上汇聚，一直跟随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同桌像屁股着了火一样从凳子上窜起来，跑去前排和他挤一张桌子。他们一边赶作业，一边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让冯寄秋有些不大适应，她习惯了这些人的漠视，却从没像现在一样，成为所有人都焦点，同时又被避之不及。

明明仍旧是闹哄哄的环境，可又全都变成了窃窃私语。冯寄秋不再能偶尔听清他们的话题，只是心中隐隐觉得，似乎与自己有关，而自己决计不会喜欢这种变化。

而这种疑惑，让她在一上午的课程中难以专心。就连班主任的数学课，都频频走神，以至于被老师点了名字。

第二节和第三节的大课间，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零零碎碎的关心了许多，问家长，她只说爸爸工作忙，问学习，她说就是新学的反比例函数有些不太懂，然后从背后掏出那本陈明羽给她买的练习册。

里面有道大题挺难的，只是陈明羽昨天好生气，她也不敢问。

“这道题很有意思，下午体育老师不在，我给你们讲讲。”老师接过册子，认认真真的看了两眼：“我要说的是另一个事儿，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如果有，你一定要告诉老师。教育局最近查这些事查的很严，一定会从重处罚的。”

“没有的事。”冯寄秋猛地抬起头。然后意识到什么，将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但已经来不及了，老师将她的左手从身后拽了出来：“那你的手怎么回事？”

“被压了一下。小伤。”冯寄秋回答的不假思索。

老师眯了眯眼，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可冯寄秋一脸笃定的，由不得他不信。而且，哪有受害者还要包庇欺负她的人呢。

“行吧，如果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就告诉老师。学校方面查清楚了一定会严惩的。”他又强调了一遍。

受伤的左手在她被明羽姐捡回去之后就上了药，这两天一直都注意没有沾水，恢复的还不错，只是活动的时候，仍旧有些疼。她还挺担心老师捏她手的，但好在没有。

冯寄秋面色平静如常：“没有人欺负我。”

课间操时间已经结束，喊着节拍的铃声变成了熟悉的上课铃。她听见闹哄哄的声音由远及近，就如同早上上学时一样，大批的学生重新涌回教学楼，等待着接下来的课程。

老师挥了挥手，让她回去上课。

班主任的办公室离教室距离并不近，论坛里许多人都曾吐槽过。这个点如果想准时上课，大概已经是痴心妄想了。

她慢慢悠悠的在楼道里走，指尖划过走廊里断断续续的窗台横截面。窗外就是学校的操场，绿色的草坪嵌在红色的跑道里，异常扎眼。冯寄秋突然想起去年，娇娇和她在操场上一起清扫落叶。她说别担心，叔叔只不过是因为工作太忙了，也是为了挣钱养你啊。如果太孤单，你就来我们家吃饭，我妈做两个人也是做做三个人也是做，也不多你一口饭。我们还能一起写作业。

冯寄秋笑得很开心，嘴里却还是拒绝：“我吃的多，哪里是一口的事。”

“没事啦。我又不嫌弃你。谁让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那时候……她真的很开心啊。阿姨一个人带着娇娇，已经很辛苦了，她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只是被关心的感觉那么好，好到偶尔会让她忘记自己是多么糟糕。

所以她不愿意让陈明羽管，也不愿意告诉老师。哪怕她心里清楚，这些事其实可能根本查不到娇娇的头上。可她就是不想，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能有。

“她跟你说了什么？”一个熟悉的女声在楼梯背后的隔间里响起。虽然听墙角不好，但冯寄秋还是鬼使神差的停住了脚步。

她的语气冷冷的，与冯寄秋记忆里温温柔柔的女生几乎天差地别。

“那又怎样。我不过是略施小惩而已。谁让她这次没有跟我站在一起，还帮那个女人说话。”她冷笑一声：“谁让她傻呢。天天就知道吃。”

“发论坛了又怎么样，人是于蔓喊人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可理喻？我都是为了你好。那个女人根本配不上你。你要学历有学历，要样貌有样貌，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她居然还想娶你，痴心妄想。”

大段大段的话从她最熟悉的人口中说出来，那些字字句句都像诛心的刀，一刀一刀的捅进她被缝缝补补才不至于破碎的心。

最可笑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那颗心，本就是因为这个人才黏连起来。

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这个世界……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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