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寄秋觉得自己疯了。
并且觉得好像是第一天认识陈明羽。
她以为陈明羽只是说说,但现在她已经被拉着,站在了某条没有监控的街道。
曾经参与过欺负她的女生被三下五除二摁在地上,明显画过淡妆的半边脸贴着雨后尚有些潮湿的地上,因为挣扎沾染了越来越多的泥渍。她两只手被锁在背后,动弹不得。
按住她的就是陈明羽,以一种极其潇洒的模样,但最具有迷惑性的,就是她今天穿的还是那套黑色的汉服。冯寄秋甚至觉得三分钟以前打人的记忆是出现了问题。
戚七姐就蹲在那女生的前面,冲她招招手:“秋秋来,踢几脚解解气。”
明明是一副笑模样,明明是在帮冯寄秋,可她仍然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抿起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而陈明羽对她的态度似乎好不意外,她居高临下的凑近女生的耳朵,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女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没动手,是于蔓让我去的,她说有个女的要抢她男朋友。”
“怎么着,还挺仗义呗。”戚七伸出右手,上下翻了翻,就好像只是看一看自己新做的美甲:“你跟她明明无冤无仇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她了。”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却阻隔不了眼泪的滚落。
“只是她可不够哦。”戚七微笑着。
“再也不欺负人了,谁我都不欺负了,求你,放了我吧。”她的哭相已经顾不上好不好看,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陈明羽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情人间的呢喃:“乖……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
一个,两个,三个……她们之中有的只是旁观,有的是冷嘲热讽,有的打过她。被制住的时候,反应也不一样,有的怂,直接就被吓哭了,有的就不太聪明,受制于人也敢口出狂言。
从最初的不敢言声,到后来顺从的上脚。明羽姐教她,说只为了解气的话,踢屁股就好了。因为屁股上的肉厚,不容易造成严重的伤害。而且……十三四的孩子自尊心都强,那个位置被打了,谁会好意思说呢?
“你下手也太轻了。”戚七仍然有些不爽。
陈明羽揽过她的肩膀,然后一同在人行道上走着,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解气就够了,我只是希望她将来不要留下心结。但不想让她成为和那些人一样的人。”
冯寄秋跟在她们三步开外的地方,她听见陈明羽说的话,心里明白,这是借着戚七姐说给她听的。她不敢问陈明羽和戚七是如何知道这些人都在哪里的,但就如同陈明羽所说,她胸口压着她的大石头,正被人一点点的搬开,让她得以畅快的呼吸。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最后一个了。
于蔓。
春日的风柔柔的,抚过街边的树丛,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冯寄秋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也终于要越过寒冬。她遥遥的望过去,陈明羽的头发今天被一丝不苟的梳到头顶,然后装饰了一个漂亮的银制发冠。
遇见她真好。冯寄秋的心里又一次浮现出这句话。
正想着,她被戚七拉住了胳膊,只差一步,就撞上了陈明羽的后背。戚七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听见街角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冯寄秋过去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记这几个声音一辈子。
“cao,今天我们老师找我谈话了都。都怪那个叫冯寄秋的死胖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嘴巴那么欠,你们都是爆的班级,只有我,把班级名字都公布了。再让我看见她我弄死她。”
陈明羽偏了偏头,看见冯寄秋的脸已经煞白一片,她捏了捏冯寄秋的手心,让她别担心。随后给戚七甩了个眼神,便拉着冯寄秋离开了墙遮挡的范围。
原本冯寄秋以为自己会退缩,因为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她都是如此。算了这两个字,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说倦了。陈明羽回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就好像很满意于冯寄秋跟着她走出来这件事。
她张了张嘴,冯寄秋便认出来了,她说:“相信我。”
于蔓站在两个男生中间,而其中一个的存在,便叫冯寄秋的瞳孔猛地一缩。陈明羽注意到她的紧张,将冯寄秋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手里。
并不温暖,甚至指尖还带着些薄薄的凉。但冯寄秋觉得这就已经足够了。
“呦,这不是小小三带着大小三吗?来干什么的?勾引男人吗?”于蔓第一个看清她们,说话也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她刚刚被叫了家长,心里的怒气正无处发泄。看见这俩人,就如同瞌睡有人送枕头。
“勾引男人我俩还是不如你的,瞧瞧这俩大小伙子,没有李修远我看你也没多寂寞啊。”虽然不喜欢,但论起嘴毒,陈明羽从不觉得自己会输。一个初中生罢了,与她们这些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人相比终究还是嫩:“不知道李修远知不知道哦,嘴上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转脸就跟几个low逼混在一起。”
两个男生原本还有做壁上观的打算,不想仍旧被捎带上,也是怒从心头起。
“小贱人,我弄死你信不信!”
陈明羽翻了个白眼,蔑视的态度秀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垃圾。”
冯寄秋在她背后疯狂的拽她,但一个回应都没得到。电光火石之间,两个男生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
男生似乎并没有系统的学过,只是靠着过去打架的经验。如果是对付冯寄秋,那绰绰有余了。只是面对陈明羽……
她四两拨千斤的卸了两人的力气,捎带手将冯寄秋扯到了碰不到的角落。冯寄秋呆呆的看着陈明羽在俩人之间花蝴蝶似的转来转去,嘴里却嚷嚷的比谁都离谱。什么吓死人了,素川三中的学生抢劫了。
两人被嚷嚷的烦躁极了,余光里,却瞥到了不远处墙角散落的拖把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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