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羽没有说话，只是在梅雅南对面坐了下来，给冯寄秋发了条消息，喊她下来吃饭。

也对。梅雅南一向如此。陈明羽想。

不然和叔叔阿姨的关系，也许早在宣布出柜前，就得决裂。

“那阿清……”

“就那样吧。是我俩没缘分了。”梅雅南已经吃完了第三个，她很喜欢吃肉，也喜欢吃糯米做的东西：“里面还有汁呢，好香。”

受到各种各样压力的不止是梅雅南，阿清也是。她的邻里，妈妈，还有她疯魔的妹妹。流言是如此可怕。

陈明羽不知道她们在做出决定之前，是否考虑过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抗压能力，是不是低估了来自各种层面的压力。

也许吧，她们或许是真的相爱，只是两个人的中间阻隔了太多太多东西，所以告别，也是无可奈何。陈明羽一直觉得她们很勇敢，敢于相爱，敢于公之于众。因为选择这些，就注定不能像爱另一种性别一样理所当然，这种爱，不被世俗所容，甚至……也不被家人所容。

褚衍清从没有来找过她，或许是因为这些事原本就是因为她妹妹而起，也许是因为……关于这段感情，她也足够疲惫了。所以那一点点的引导，才会让那不信任如同春日里的野草般疯长。

陈明羽没有问梅雅南以后怎么办，因为知道自家发小的答案一定是再说吧。

就如同她之前让梅雅南告诉父母自己出柜这件事的时候一样，一拖再拖。

天又一次的黑了下去。

冯寄秋吧嗒吧嗒从二楼跑下来，梳成马尾的头发随着下楼梯的动作上下飞舞。在外面时，她仍旧有些内向，但和那段时间萎靡不振的模样比，好了不少。

她突然想起了冯寄秋的妈妈。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远比她自己要好看很多。冯寄秋大约更像爸爸，只是眉眼间有几分她妈妈的影子。

曾经有一天她找来过，为了冯寄秋。那天戚七也在。

也是那时候，她们才简短的了解到了冯寄秋的家庭。阿姨和叔叔很早就离婚了，离婚时闹得很不愉快，阿姨净身出户，最后去了外地打拼。她以为女儿在前夫的手里会被很好的照顾，毕竟那时候，冯寄秋的爸爸虽然窝囊，但挺顾家。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冯寄秋被一个人扔在家里那么多年。她从邻居口中得知这些时，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一直独居……只能说幸好吧，没有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

说起这些，她的眼圈又红了，抓起桌子上的抽纸按着眼角。

陈明羽心说幸好什么，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戚七问她，是不是要把冯寄秋带走。

可她说，她再婚了，带不走冯寄秋。

那天她给冯寄秋打了生活费，然后给陈明羽说想以后拜托她们照顾冯寄秋，每个月会给打生活费……

她离开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而陈明羽虽然一直在想，这人怎么就这么放心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一个外人，但最终，也没敢告诉冯寄秋，她妈妈回来过。

“嘿，你咋了？”梅雅南的手在陈明羽眼前晃了晃。

陈明羽笑了笑：“没有，想到过去了。”

“姐，这个是叫炒肉馅团子对吧，我之前去宿州好像吃过。”冯寄秋嘴里塞的鼓鼓囊囊，说话时喷了几粒碎屑。她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几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对不起……”

“下次吃完再说话。记住没有？”陈明羽敲了敲她的脑袋。

冯寄秋臊眉耷眼的应了声是。却见旁边的梅雅南给笑了起来：“阿九，感觉你现在越来越有当妈的意思了。”

“去你的。”陈明羽翻了个白眼，然后偷偷瞄了瞄冯寄秋的神色。她也笑了出来，好像这个玩笑对她来说也只是个玩笑一样。

如果陈明羽只是刚认识她，也许会相信这孩子就如同表面看起来一样没心没肺。可心思敏感，却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她抓起一只团子，塞进了梅雅南的嘴里：“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好像……秋秋也有权利知道她妈妈的事。陈明羽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柜台那边传来了一段京韵大鼓夹杂着三弦的乐声，那是专门她找庄楷录的，三弦是他搭档给伴的奏。陈明羽爬起来，去拿自己的手机。

“又是这样，手机到处放。”梅雅南终于吃饱了，捂着自己的小肚子瘫在沙发里。她可吃了太多陈明羽这毛病的亏。

“干嘛，我知道在哪好吗？”陈明羽按掉自己的闹钟，有点不高兴的说。

“你还好意思说呐？上次是谁找不到手机让给打电话的？”梅雅南毫不留情的吐槽，说到这个她就来气：“结果还开的静音！”

陈明羽被怼的没词，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天花板。

但频频吃亏的梅雅南依旧抱有很强烈的吐槽欲，拉着冯寄秋就开始痛诉陈明羽的恶行：“有一阵子她老不拿手机，到处乱放，然后还开静音。我的天，一开始我俩本来回消息什么的就慢，后来这个狗东西变本加厉，有一次居然隔了三天半才回我。再后来就更过分了，我找她有急事，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我踏马的差点以为她出事儿了。结果找来之后才发现就是手机被豆包扒拉进沙发下头了。”

表情之狰狞，言辞之激烈。说的冯寄秋是目瞪口呆。挂着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缓慢的将脸移到陈明羽的方向。

“喂喂喂，别这样行不行我错了！”陈明羽捂住脸，哭笑不得。

正说着，陈明羽手里的手机又发出了几声短促的铃声。

她低下头，锁屏的位置弹出了一个白色的对话框，上面的人名，正写着戚七。

陈明羽眨眨眼，回忆起戚七说今天要去酒吧的事。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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