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易州，距离高句丽七百里。

“殿下请慢走！”

因为时间差，易州太守并不知道长安城发生的事情，只当李佑是来游山玩水的。

所以当李佑的队伍离开易州城门的时候，易州太守带着人特地在城门外送行。

李佑队伍离开易州，向东而行，入夜时分，在一座大山下面开始扎营歇息。

夜色下，李佑独自站在一个小山坡，看着东面出神。

脚步声响起，秦无霜来到了他身后。

几天几夜的赶路，几天几夜心里的疑惑得不到答案，秦无霜终于是忍不住，第一次跟在了李佑身后，借着没有其它人在场，想要询问李佑。

没有夫妻之间该有的亲昵，秦无霜语气冷漠，首次以本来的面目质问道：

“齐王殿下，你到底要去哪？”

李佑淡淡转身。

“这跟你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秦无霜脸色微变，脸竭力保持平静道：“殿下您说笑了，我是您的王妃，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您打算去哪里。”

王妃？

李佑向前一步。

秦无霜吓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李佑冷笑：“你看，你是我的王妃吗？”

秦无霜脸再变，她用轻拢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来掩饰着心里的惊慌，道：

“也许我现在还没有适应，又或者我对大婚之夜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是无论如何，我和你已经成婚，这改变不了。”

李佑脸冷笑散去，变成平静，淡淡转头看着夜空道：

“你不用骗你自己，更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并不想嫁给我，你也更不会喜欢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皇子。

而我刚好一样，对你也没有任何感觉。”

被李佑这么直接的戳穿，秦无霜顿时没有办法再伪装下去。

而听到李佑说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秦无霜不信。

如果李佑不喜欢她，当初又为什么要向天子请求赐婚。

她的脸色变成本该有的冰冷之色，问李佑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留下来？”

“是你自己选择留下的。”李佑看着夜色。

秦无霜神色一僵，一刹那间很是窘迫难堪。

不错！

的确是她自己选择留下的，尽管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她父亲秦琼的决定。

“不管你是出自什么目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继续扮演好你的身份，哄我母亲开心就好了。”

李佑忽然说道。

秦无霜闻言心中一震，脸渐渐笼罩了一层寒霜。

原来她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哄阴妃开心！

“回到之前的问题，你要去哪？”

很快，秦无霜意识到自己的疑惑还没有得到答案，再次回到正题问道。

她想知道，如果李佑真的一意孤行，宁死也不去云州服刑，那么李佑究竟要做什么？

还有！

李佑知不知道他的这种做法，会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藐视皇权，挑战你那个做皇帝的父亲的威严。

再这样继续下去，结果一定是万劫不复！

“去哪里？当然是去我想去的地方，过我想过的生活。”

李佑无视秦无霜眼神里的严肃，淡淡说道。

秦无霜冷声道：“你觉得你的那位父亲，会放纵你这样逃之夭夭吗？”

李佑有些奇怪的看了秦无霜一眼。

“你弄错了，这不是逃之夭夭，我只是避免麻烦，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秦无霜冷笑。

她在为李佑的‘孩子气’觉得好笑，她才不会相信，李佑和李世民的关系能说断就断。

而就算李佑一直以来是认真的，以李世民身为皇帝的尊严，也绝不会让李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到头来，李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因为这天下是他父亲李世民的天下，一切都是李世民说了算！

在感觉好笑的同时，秦无霜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悲哀。

她本来是想亲眼看到李佑之前在朝堂的谎言被拆穿，所以哪怕她会跟着去云州吃苦，她也不在乎。

因为至少证明她心里对李佑的看法没有错。

但是现在。

李佑的自大和愚蠢，让她觉得自己在不经意间，做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斗争，一场毫无意义的选择。

如果她继续跟在李佑身边，无疑是一场煎熬，因为她每天都会看到李佑那张自大狂妄的脸。

但是她又必须坚持跟在李佑身边。

因为她坚信自己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李佑被抓回长安，被施以更为严重的惩罚。

她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一定可以看到李佑追悔莫及的脸。

也只有那样，她才会觉得，她美好人生因为李佑而堕入地狱，因为李佑她忍受的那些痛苦，都是值得的。

“殿下！”

忽然，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可爱少女，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看到李佑的身影莞尔一笑。

然后她又看到了站在李佑身边一言不发的秦无霜，顿时吐了吐香舌，道：

“参见王妃娘娘。”

王府的丫鬟姝儿，是李佑以前在人贩子手下救出来的一个少女。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李佑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才把长得很是好看但年纪却很小的姝儿买了回去。

而正因为这件事之后，李佑的名声就更臭了。

但事实，姝儿在胆战心惊的跟着李佑回了齐王府后，才发现回到自己府的李佑，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李佑没有对她很好，也没有对她很差，就是把她留在王府里正常做事，让她有了一个容身之处。

此后姝儿渐渐发现，她这个主子其实本性不坏，顶多只是因为受了天子的冷落，很多时候爱甩小孩脾气故意做出一副纨绔的样子，于是渐渐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因为看到秦无霜这个王妃在一旁，姝儿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把水壶递给了李佑。

“殿下，您喝点水吧。”

李佑看到这天性率真的丫头，心情好了很多，轻笑着接过水壶：“好啊。”

姝儿算得是王府里性格最开朗的人了。

回想起这丫头当初被人贩子当成高价货物卖，撅着嘴眼泪巴巴楚楚可怜的样子，李祐后来也是没有想到，这丫头在被他救了之后，就释放了天真活泼的性格，每天像个百灵鸟一样在王府里叽叽喳喳。

而且每次自己一回到王府，这丫头为了报恩，就竭尽所能的侍奉在自己左右，端茶递水，揉肩捶背，整天殿下殿下的喊个不停。

所以做人应该满足，姝儿虽然只是一个丫鬟，却也比某些并不爱自己，不知道会在哪个时候突然插自己一刀的女人强。

看到姝儿瓷娃娃般的小脸满是笑容，李佑忍不住摸了摸这小丫头乌黑的脑袋，道：

“每天这样赶路，累不累？”

姝儿脸一红，眼中闪过一丝窃喜，然后脆声道：“不累！一点也不累！”

李佑忍俊不禁：“哪有人不会累的，你快去抓紧时间休息。”

姝儿闻言嘟着粉唇道：“真的嘛！只要殿下能让姝儿一直追随在身边，不管做什么姝儿都不会觉得累！”

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秦无霜脸色冰寒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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