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孟黎柯,陆舒对玛丽卢梭的印象却是差到了极点,他现在巴不得这个女记者采访完后快点滚蛋。
记者的每一句话在说出口之前都是要经过反复斟酌的,而玛丽卢梭刚才发言中的一部分内容如果是有心所说,那就是坏,如果是无心所说,那就是蠢。
这种小姑娘,跟鹅裔安德鲁没法比,跟同为女记者的igergirl就更没办法比了。
“拯救他们的人民,保护这些无辜的老百姓。”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类似玛丽卢梭刚刚说过的这些话,简直是听过了无数遍。
“科索渥人民拥有了自由,他们终于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太可怜了,我们得做点什么去救救他们。”
“你要知道是汉斯养了你。”
“如果不是我们大发善心,你早就已经死在了科索渥。”
“野种,滚回你的东方老家。”
这何止是冠冕堂皇?简直就是冠冕堂皇,哈哈。
话语里处处充满了一股子昂撒白皮特有的骄傲。我毁了你家,又抢你的钱,杀你的同胞,最后大发慈悲的象征性派一艘医疗船,派几支搜救队,救几个废墟里的孩子,再补几张照片。
然后他们国内的民众纷纷赞美道:上帝保佑,又有一个生命因为我们而活下来啦。你长大了可得感谢我呀,不是我们救你,你怎么能活得下来呀?
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别人的家乡制造冲突与灾难,这些孩子本来是有机会在父母的陪伴下度过每一个生日的,原本是有机会享受应有的教育、医疗、公共交通以及一些其他的社会福利。
从一个并不那么富有但很幸福的家庭出生、成长、考一个不是很顶尖的学校、认识一个善良的好姑娘,最后投入苦逼但充实的工作。
最后儿孙满堂,而自己或是被一场突发疾病夺走生命,或是被不断流逝的岁月带走。
这样平凡而幸福的一生,在陆舒身上却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别的孩子还在教室里学习高中课程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学习文化一边学习偷抢扒拿。
“金丝雀先生,能留个号码吗?”玛丽卢梭又笑着问道。
陆舒犹豫了一下,处于以后的考量,最终还是留给了玛丽一个新办的号码,就是之前打给佐藤他们的电话号码。
反正是不记名的,号码也只有熟人知道,大概率是不会有人通过这张号码追查到什么东西的。
追查到了他也不怕,干就是了。
从前的陆舒无论是经历什么战斗,都仅仅只是为了自保,而自从干完了兰卡威那一票刺杀任务,他的思想正在发生本质性的转变。
为生存而战是无条件的,为生活而战是自己选的。
看着玛丽带着摄像师回到小轿车上,小轿车开始发动带起阵阵沙尘绝尘而去,陆舒扔掉了手里的烟头。
“走吧。”拍了拍还在闻手的孟黎柯,陆舒向尼桑皮卡走去。
孟黎柯跟着陆舒回到车上,并未直接发动皮卡,而是略有些不解的问道:“现在那两个记者已经走了,能麻烦你跟我解释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总不会是碰见了前同行,想要支持一下人家的工作吧?
“你以前也写过新闻稿吧,你知道像这种新闻一般要多长时间才能发出来吗?”陆舒笑道。
自从接触了陈骅、佐藤彦、孟黎柯这帮东方人,陆舒对于他们说话做事的方式是越来越有感受了,这种感受简直就像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一样。
“写过,刺杀你的时候就写过,大概一天左右额,怎么了?”孟黎柯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回答的很正确,但这还不够。”,陆舒点头道,“一般能够引起社会话题性的新闻,至少要在事件发生以后的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才会发出,首先是为了确定事件尘埃落定,其次则是为了引起更大规模的争论,争论就是流量,流量则能带来财富。
而涉及民生和现实的新闻,会在二十四小时到四十八小时内发出,这种新闻要的不是争论,而仅仅只是报道事实,仅此而已。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
陆舒将898英寸的短枪管337抱在怀里,一边抚摸着枪口的那只消音器一边说道:“像这种报道涉及个人与团体之间突发事件的新闻,特别是战地记者采访到的新闻,在经过粗剪辑以后就会先把原视频和新闻稿放在相应的新闻网站上,以求进行预热的效果,按照我待在真相社里积累的经验来说,按照他们的效率,这个时间一般在三个小时左右。”
“三个小时。”,孟黎柯默默咀嚼着这句话,补充道,“这片地区最普及的信号基站是移动公司在这里设立的,但他们的电信大楼已经倒塌了,如果玛丽想要把视频传回去,就会花上更多的时间。”
“是的。”,陆舒点头道,“而我想做的就是,在炉子还没有热起来之前,就先往里面扔一把火。”
“现在,让我们出发吧。”
听完这段分析之后,孟黎柯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笑道:“老兄,我大概猜到你要干什么了,虽然是为了躲避里家坡那群姓孟的我才跟着你来到这里,但如果能干点让人热血沸腾的事,也未尝不可。”
陆舒点头道:“那别废话了,开车吧你。”
孟黎柯:“”
一小时后,盖尔扬西部。
太阳已经完全升入空中,彻底脱离了地平线的束缚,已经有些刺目的日光正穿透城市边缘层层叠叠的建筑,向西边射去。
陆舒趴在一处沙丘上,透过337上的光学瞄准镜观察着对面城市。
早晨的时候由西向东使用光学仪器,就必须得在物镜外盖上一层不会阻挡视野的遮光布,如果不加装这么个小玩意儿,物镜的反光就能要了陆舒的命。
这座刚被部落军阀武装攻占不久的城市,直到现在依旧是一片寂静。
“我们面前有一处由四个机枪射位所构成的简易哨站,两高两低左右分开形成了交叉火力,第一个哨位使用的是机枪,在进城道路的左侧,射手和副射手正在待命,进城道路右侧的那个也是一样。”,孟黎柯正坐在尼桑皮卡的副驾上,用微微探出沙丘顶部的机枪瞄准具观察着外部情况,搭在副驾的笔记本电脑和机枪之间连接着一根粗长的线缆。
“如果我要突袭这处哨站,应该先打哪一个?”陆舒解开握把自带的两脚架,将手中短管步枪架在了沙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