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说,我说!我和马修没有血缘关系,我其实是他的姐夫,我是入赘的,但是长的太老气了,又因为是退伍军人,没办法融入家庭,才跑到鸟不拉屎的东南洲。
在我带着一群爱抽烟的枫叶佬,给他做安保工作的时候,我慢慢发现了一个事实,乔治家族不拿我当人看,他们觉得我只是一个下人,就连这群枫叶佬也不拿我当自己人看,他们他们通通都该死。
而且因为压力太大,我后来也染上了赌瘾,我欠的钱太多了,如果如果我能接手这间工厂的话”
马修此刻的状态很差,呼吸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马修此言一出,后座两人瞬间就支起了耳朵准备吃瓜,但马修不继续说了。
就连正透过那被打碎的前挡风玻璃中间的大孔,在那专心开车的孟黎柯,也是一副感兴趣的表情。
车里只剩呼啸的风声和马修嗬嗬喘气之声。
41号略假思索,就摇了摇头。
“所以你就要下手杀了你的内弟还有你的保镖?甚至还有你自己?他们是你的家人,真荒唐。”41号摇头道,说着就准备再用那把小刀在马修的伤口里转圈圈。
此刻马修双手上的伤口已经流不出太多鲜血了,黏糊糊的血液在风中迅速凝固,结成一片片鳞片状固体贴在他裸露在外的肢体上。
41号只问了动手的原因,至于一个前特种部队成员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动手,而是选择在网上下单,这倒很好理解。
马修只是战斗力比普通人强一些而已,这不代表马修的脑子也好使,更不代表他可以用那个好使的脑子,去伪造现场。
如果好使的话,就不至于把他自己也列进刺杀名单里头,还特意设置了个附加条件,让他这人在所有目标当中,看起来显得尤为醒目。
马修见41号又要用刑,连忙痛苦的喊道:“真的,是真的,我不敢再骗你了,我不敢了!”
41号见此,才慢慢停下手中的活计。
“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说的,她说只要能做掉她弟弟,她就有办法接手这间工厂,她会找人做账,把我在简寨赌钱的亏空补上,但做掉的人不能只有她弟弟,还得有我于是我就花钱想买个保险,我设置了个附加条件。”
听到这里,陆舒大概也就明白了安保楼的三楼,为何还会有那么多的户外设备以及食物与饮用水了。
大概这个天真的袋鼠佬还以为,真的会来一队被附加条件所吸引的雇佣兵,把他自己老老实实的绑在安保楼里等上个二十四小时,然后走人。
“但你没想过,有些人根本不在乎你这个保险。”孟黎柯听到马修的话,嗤笑道。
陆舒也觉得,给自己的人头增加悬赏这个主意,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连刚刚开始干这行没多久的自己,都知道有些钱是有命赚没命花的,那些有资格接下二级任务的大佬们,也多是和自己抱着同样的想法吧。
41号听到孟黎柯的话,却皱眉道:“不可能,再怎么闹他们也是一家人,而且入赘了不就是去给人家当儿子的么,哪有对自己家兄弟下死手的”
“有可能,完全有可能。”孟黎柯听到这话却反驳道。
“就像他经常说不要拿西方思维考虑东方问题一样,我们也不能拿东方思维去考虑西方问题。”
陆舒补充道:“我以前搞采访的时候,最初就是从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庭小事做起来的,在寻常的汉斯家庭,吵个架都是比较常见的事,更过分的还有打老婆的。
有些人上了头,甚至会掏枪跟伴侣火并,死伤的情况比比皆是,那激烈程度堪比史密斯夫妇,相比之下,雇凶弄死一直歧视自己的内弟和以下犯上的员工,那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史密斯夫妇是谁?”41号将陆舒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对于其他部分都直接忽略了过去,而唯独这个比喻引起了他的兴趣。
“就是布拉德皮特和朱莉演的那个夫妻杀手在一个屋子里对打的故事,他们互相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你看过没?”陆舒问道。
“那叫同室操戈。”孟黎柯补充道。
“噢噢,你说这个剧情我还真有印象,嗨,这个剧情贼鸡儿扯淡,真正的杀手没人会接那种单子不过我看的名字跟你们说的不一样啊,我看的那部叫夺命娇娃薄命郎。”
三人就在这辆满是腥气的车里,无视了在那呻吟的马修,自顾自说起了话。
当41号再次把注意力放到马修身上时,马修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背过气了。
看着马修毫无血色的面庞,陆舒探过身去拨开他的眼皮,发现眼珠子已经瞪得溜圆了。
鼻息也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陷入了潮式呼吸的最后状态,现在除非是神仙来救,否则马修绝无幸理。
“马修已经没了。”
盯着马修的残躯,陆舒不禁有些感慨。
看着这个自己把自己玩死了的袋鼠佬,陆舒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
是怜悯?是厌恶?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也许是一种荒诞的感觉吧。
马修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大概还以为雇主的身份能够支撑自己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但他不知道的是一旦素未谋面的杀手知道了雇主的身份,又或者是雇主知道了杀手的身份,那么这两者之间,就必须得死一个。
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孟黎柯之前在大马跟陆舒解释过。
在杀手与雇主这对危险的雇佣关系之中,双方都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的演员,一边维持着恐怖的平衡,一边不得不穿上自己精心编制的衣袍,以掩盖其下不停颤抖的躯体。
残酷吗?
是的,很残酷。
而且这种残酷与别处不同,这是专属于地下世界的残酷,是雇佣兵们的悲哀。
陆舒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还在这种行业里继续厮混下去,那么总有一天,自己恐怕会面对比眼前这事更加离谱、更加荒诞的事。
不过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我们总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