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竹把宋文庭赶了出去之后,下意识的看向门口。
可是门口肖凌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昏沉的屋内的光线之中。
“哎——”阮星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原身做的错事实在是太多了。
眼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慢慢补救。
昨天晚上寒雨和冷风交互着侵袭阮星竹的身体,使得她本来就不好左腿更是隐隐发痛。
赶走了宋文庭,她现在才有时间审视自己的脚。
好在昨天在山上采到的药草没有丢,如今都整整齐齐的躺在背篓里面,只不过被雨水淋得有点湿罢了。
“药罐……药罐。”阮星竹扶着墙一步一步进了屋子,抬眼就看见肖凌坐在床边缝缝补补些什么东西。
肖凌只瞥了进屋的阮星竹一眼,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东西,甚至一句类似“宋文庭走了?”的问话都没有。
“我……我把宋文庭打走了,还警告他以后不要来骚扰我。”
她有些紧张地解释,想要告诉他她刚刚的所作所为,表明自己的决心。
可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肖凌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模样,缝补着手中的衣服,一句话都没说。
不说就不说吧。
她有些懊恼,也有些沮丧,可也明白……人心是难变的,她还需要时间。
她也不气肖凌,转头开始在屋子中寻找起药罐子来。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治好自己的伤腿才是。
她环顾屋子的四周,终于在约莫有一人半高的柜子上面发现了药罐子,眼神一亮。
药罐子放的地方很高,上面覆盖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白的飞尘,看样子也是常年不用。
她低着头慢慢把椅子艰难的搬过来,借着右腿的力气晃晃悠悠的站在上面,身形不稳的伸手就要去够那个药罐子。
眼见着阮星竹就要向后歪过去,一直心不在焉缝补衣服的肖凌,敏锐的一个箭步托上阮星竹的腰肢。
“小心!”肖凌一声惊喊,他虽然扶着阮星竹的腰肢,可是还是抵不过阮星竹的身形,一个不查,二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爹,娘,发生什么事了?”阮白白在屋外玩耍泥巴,却听见屋子中一声沉闷的“噗通”的响声。
阮白白推门而入,就看到肖凌扶着阮星竹的腰肢,阮星竹撑着身子压在肖凌的身上,二人唇瓣相贴。
当然,这儿不是一个旖旎的吻。
就连两个当时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啊!”阮白白一声惊喜的喊声,他不顾手上还沾着泥巴,欢天喜地的围着两个人转圈,“阿娘亲阿爹了!阿娘亲阿爹了!”
阮星竹脸红的简直就要在地上找出一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出来。
明明她只是要拿一个药罐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低着头,却斜着眼偷偷观察起身的肖凌。
比起她,肖凌神色如常,轻柔的把身上的阮星竹扶起来,拍了拍阮星竹和自己身上的灰尘,又把一边有点欢脱异常小团子的手捏住,从怀中掏出手帕把泥土擦干净。
“怎么连手都不洗干净就进屋子来了。”肖凌拉着小团子的双手嗔怒道,他点了点阮白白的额头,“下次再这样,阿爹就不让你玩泥巴了。”
“知道了阿爹。”阮白白委屈的撇撇嘴,双手抱着自己的额头,调皮蛋吐了吐舌头,“可是阿娘亲了阿爹!”
“好了,白白,出去玩吧。”阮星竹红着耳尖,把阮白白哄着出了屋子。
肖凌眼神复杂的看了阮星竹一眼,嘴唇蠕动几番,却还是没有说话。
他默不作声的来到柜子旁边,脚尖一点,修长的手臂轻松的够到了药罐子。
肖凌细心的吹了吹表面的灰尘,又打了,把药罐子里里外外刷了个干净,最后递给阮星竹一个崭新的药罐子。
“给——我不懂你的药方,熬药的事情,你就自己做吧。”
拿着手里沉甸甸的药罐,阮星竹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原来这个男人其实没有那么冷漠嘛。
“我看见了。”
阮星竹本来以为肖凌离开了,谁料到肖凌竟然还坐在那里缝补自己的衣物。
“我看见了。”肖凌放下手中的针线,盯着阮星竹的眼睛,分外认真的问,“你——在门口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真的。”阮星竹毫不避讳,也盯着肖凌的双眼,她看见肖凌眼中的纠结和不信任,“我这几日才发现,之前我做过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荒唐。”
“我后悔了,我想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阮星竹一字一句,全数落在肖凌心里。
肖凌眼神微动,捏紧手里的针线,紧张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他不知道,之前满口谎言的阮星竹,现在是不是真的洗心革面。
是不是真的好好和自己过日子。
还是——
还是要从自己这儿里骗钱。
他被阮星竹骗的实在太厉害了,饶是阮星竹这么信誓旦旦,他也只能选择犹豫不决。
“看你的表现。”肖凌低着头,声音冷冰冰的。
他看似是摆弄手上的衣服,可是连针都拿反了,戳了半天都戳不进去。
等到阮星竹的脚步声远去,肖凌这儿才悄悄的抬起头,看着半掩的房门,神情复杂。
煎药的过程很是痛苦,阮星竹虽然喜欢中草药的味道,却还是被柴火的黑色的浓烟呛得连连咳嗽。
她烧火的手法生疏,又不好去求肖凌。
到最后,她端着药从厨房中出来的时候,额头都被烟熏的黑了一小片。
把药端进屋子,阮星竹透过小窗看见屋前的肖凌坐在一边劈柴,而阮白白则是盘腿坐在地上玩泥巴。
这一幕温馨又和谐。
阮星竹撑着下巴,看着二人亲昵的互动,等着手边的汤药凉下来。
良药苦口。
这句话说得的确不错。
她只轻轻抿了一小口,就被那药苦的咂了咂舌头。
怎么这么苦?
但是为了治好自己的腿,阮星竹咬咬牙,还是口气全给喝了个精光。
“啊——”她张开嘴,重重的哈出一口浓郁的药气。
她感觉嘴巴都要被苦的没有味道了。
一边喝着刚才准备好的清水,阮星竹转头看向窗边,却发现正在砍柴的肖凌不见了,只剩下阮白白一个人乖巧的在玩泥巴。
一低头才发现,窗台上赫然摆着几颗蜜饯,金色的蜜糖在阳光下闪着细碎油亮的光。
阮星竹放下手里的清水,纤细的手指挑出一颗捏起,放在口中细细品味。
“真甜——”
简直要甜在心口里。
看来肖凌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一晃眼,太阳就从高高的天上落在了山头。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
三人气氛融洽的用了晚饭。
阮星竹也没有问那些蜜饯是不是肖凌放的。
一切都是心照不宣。
用了晚饭,他们团团围坐在桌子旁边,各人做个人的事情。
“咚咚咚——”
门口像是有人敲门。
阮星竹疑惑的站起身子,心中纳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人找?
莫不会是那个宋文庭又来了你吧?
阮星竹总觉的自己的心头一跳一跳的,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个子比自己还要矮了半头的男人,虚伪地笑着站在门前。
“里正?”
阮星竹不认识这个人,可是身后的肖凌却认识。
“呦,是肖凌啊——”里正含糊的打了一声招呼,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账本打开,查了一会,点着手中的册子说,“肖凌家——”
“这个季农田的租金该交了。”
肖凌有点小心翼翼的笑着,对里正说:“我们这些日子手头不算太宽裕,要不您看看——”
“要拖欠?”
里正满不在意,斜了肖凌一眼,瞧不起人似的吐了一口吐沫。
他拿出一根碳条在册子上一划:“肖凌家,最多拖欠一月,等到交钱的时候,多给一两银子。”
“好。”肖凌低着头闷声答应。
“怪不得不给宋文庭钱了,原来是真的穷了啊——”里正审视一般的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阮星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