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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间客栈的雅间内,韩非三人吃饱喝足后。

卫庄道:“差不多,你可以说了!”

韩非喝了两口酒,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当初在新郑,我与你师兄盖聂论剑的事情吧!”

卫庄道:“记忆犹新,你们以你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禁这两句进行辩论。这其中,有何问题?”

韩非道:“侠以武乱禁!这是我提出来的,虽然我也说过,侠也有凶侠与义侠,凶侠以剑谋私欲,义侠以剑救世人。孟子曰,虽万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侠者。

但是,用剑者以剑谋私欲?还是以剑救世人?这其中的界限,谁也能真正分得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是非的标准,究竟谁对谁错呢?真的有绝对的答案吗?自诩为是正义者,乱用武力裁决别人,便是‘以武乱禁’。

所以,这个天下需要的是最为公正的法,而不是侠。

而我身为法家的代表,身为法的执行者,所以,我不想学武,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将会拿起自己的‘剑’去对抗自己的‘法’。”

当初,在韩国的时候,他既然知道夜幕是韩国的毒瘤,为何没有采取武力对抗,而是想要以“法”将之惩处,便是因为如此。

卫庄依旧是冷笑一声,道:“短视者之言,竟然出自你韩非口中。学武不一定带来杀戮,自保亦可。

武力并不一定会乱用,以你的自制力,想必能克制‘杀伐’之心。剑有双纫,关键却在执剑之人,这也你说的,你是执剑之人,如何用也在于你。

难道,因为害怕力量伤人,便让所有人都不要学武?你真是让我失望了。”

韩非:“不管以什么理由进行杀戮,都是罪恶。当普通人掌握了力量,遇到事情便会先想到以自身的力量去对抗、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去相信‘法’。

而我也如此,我虽然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学武自保,遇事不杀。但是,我也自是在自诩而已,凡事等自己掌握了,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有了改变。

力量的诱惑力太大,我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控制不住。

当有一天,当我的法也不能解决问题,也无法给予自己答案的时候,我是不是也会拿起自己手中的剑呢?

成为以武乱禁者?”

卫庄道:“所以,你宁愿一开始便不去掌握外在力量。”

韩非道:“如果我的内在力量,无法解决问题,那么外在力量,又有何用,它只会成为的负担。

当我遇到难题的时候,它会不由自主引诱着我去破坏自己的坚持,去破坏自己的法。”

卫庄道:“但是,你很清楚,你的法,流沙的要铸就的剑,不是万能,它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到那时候,我们或许真的需要另外的选择,力量没有对错,这你很清楚,你现在竟然把这种力量舍弃了。”

韩非摇头道:“算了!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彼此,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或许,有一天,我就突然想通了呢。”

卫庄举起酒杯,道:“只希望,这一天,不要太过于遥远。”

张良笑道:“其实,韩兄可以先学一点武艺防身再说啊!当力量不足以去违抗法的时候,这种力量便足以成为制约。”

韩非笑了笑,道:“好吧!既然子房也当说客,我或许的确是需要点自保之力,免得以后骑马都浑身酸疼。

剩下几天,我便去找老师学几招吧!不求伤人,但求不被人伤到。”

太乙山,当今道家总部的所在地。

道家起源于远古的隐士传统。创始人老子于函谷闭关著旷世之作《道德经》,主张以自身修炼达到万物融合的至高境界。

三百年前,道家因为对“道”的理解不同,分裂为天宗和人宗,之后一直争斗不休。

天宗、人宗分裂之后,争夺的焦点便是那把祖师传下的镇门之剑“雪霁”。双方约定每五年比试一次,将在太乙山观妙台举行的“雪霁争夺战”,胜者即可执掌“雪霁”,即“天人之争”。

如今,新一轮的“天人之争”也即将开始。

人宗出战的是掌门逍遥子,而天宗则是掌门赤松子。

元成一路急行,刚刚赶到太乙山的时候,便听到道家弟子在讨论此事。

还真是很凑巧,是一个不错的时间点。

这次,元成来此的目的是拜访道家,而不是搞事情。所以没有变成道家弟子的模样,而是保持原样上山了。

这次,他也没有带上天问剑,双手空空的踏在石阶上,向观妙台走去。

观妙台旁的凉亭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张开眼睛,抬头望天,轻声道:“有贵客临门,晓梦,你下山去迎接一下吧!”

白发老者身侧的一名妙龄少女,起身道:“师傅,是何人来访?”

白发老者道:“一名贵不可言之人,你沿路下山,自会遇到。”

贵不可言?难道是哪国的王侯贵胄?

白发少女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多言,转身离去。

少女身影闪动,使用家的至高心法“和光同尘”,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能够达到移形换位的效果。

少女从沿路的弟子穿行而过,没过一会,便来到一个位玩世不恭的俊美少年前。

元成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晓梦,笑道:“晓梦大师是来迎接我的嘛?”

天宗晓梦,因辈分极高又年少有为,对周围的人事物看似不屑一顾。八岁时,却击败了道家天宗除掌门赤松子以外的六位天宗长老,因此被已五十年不收徒的北冥子录为关门弟子。

如今,她便是天宗除了北冥子之外的最强者。

晓梦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平缓无惊的说道:“是!请随我入山。”

元成刚想与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套套近乎,可是,对方却没有给机会,话刚说完,便转身就走,身形转瞬之间,已经离去极远。

元成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计较,脚下生风,紧跟而上。

竟然能指使晓梦来迎接,想必只有是道家的最强者北冥子了。看样子,这个原剧情中隐藏人物,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自己刚刚入山,便被发现了行踪,其手段还真是了得啊!

是道家的望气术?

还是占卜之术?

太乙山观妙台!

元成紧随晓梦踏入此处,打量四周,才发现天人之争还未正式开始。

天宗与人宗的人马已经到齐,分别坐在两侧的凉亭里暂休,泾渭分明,静待天时。

随着陌生人的来到,天宗和人宗的核心成员都感到意外,特别是人宗的逍遥子等人,顿感疑惑,不知天宗在搞什么鬼。

因为,天人之争一直都是道家内部的私事,还从未邀请外人观礼的先例。

今天,这个先例,却被打破了。

白发老者转身道:“贵客光临太乙山,真是有失远迎,还请勿怪。”

元成道:“是在下不请自来,打扰了各位清修了。”

北冥子道:“贵客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元成一愣,轻笑道:“原来老先生并不知晓我的身份,也不知我为何而来啊!那你为何笃定今日必有贵客临门,而我便是那个名贵客呢?”

北冥子道:“老夫只是略通一些占卜之术而已,刚才心血来潮,感到有贵客登门,便让晓梦下山一寻,现在一见,阁下周身紫气环顾,真是贵不可言啊!可不就是贵客来访嘛。”

元成道:“在下听闻道家的得道真人,以通过卜算,感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如今一见,看来传闻非虚啊!”

“在下元正,来自归元帝国,不知老者现在,可推算出我来此的目的。”

北冥子露出微笑道:“原来是帝国中的贵人,只是不知,阁下与帝国的君上是何种关系?还是说,你就是君王元成。”

望气术?还是想要试探我?

元成微闭着眼睛,轻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帝国的王上,看来是老先生看走眼了。”

北冥子笑而不语,元成也平静以待,两人对视片刻。

北冥子道:“阁下的来意,老夫也清楚,帝国想要重现‘诸子百家争鸣’的辉煌,邀请百家重聚咸阳城,将百家思想宣策天下,此等天下大事,老夫早有察觉。”

“不过,阁下是如何看待‘道’?又是如何看待‘道家’的呢?”

元成沉思片刻道:“道,便是万事万物的运行轨道或轨迹。

一切事物非事物自己如此,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草木无人种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等等不可尽言皆自己如此。

因一切事物非事物,不约而同,统一遵循某种东西,无有例外。它即变化之本,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其始无名,固可曰:道。

总结而言,便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大、天大、地大、君王大!

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北冥子满意的扶着白须,吐出一字:“妙!”

一旁的晓梦也赞同道:“不错!道法自然,一切事物的生存还是毁灭都有其定数,春生秋死的寒蝉又如何,八千年春秋的大椿又如何,在自然时间面前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元成继续道:“道家之学,实为诸家之纲领。诸家皆于明一节之用,道家则总揽其全,诸家皆其用,而道家则其体。

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埶,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

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

北冥子道:“善!那阁下如何看待道家正准备开始的‘天人之争’呢。”

元成知道,道家以道为世界的本原,以柔弱因循为道的作用,在政治上主张无为而治,因为对道和无为的理解不同,所以内部又划分为不同派别,不同的学派之间思想重心也不同,或偏于治国,或偏于治身,或偏于隐世等。

如今的天人之争,也是属于此等范畴。

元成道:“人宗主张以人为本,以人心体天道,而天宗则是超然物外独尊天道,但总的来说都是信奉天道。

而人宗想掌握超越凡人的力量,以外物修道,虽然有些急功近利,看似有些难逃魔障,但是,人定胜天。

外物也好,顿悟天道也罢,总归是不同的修道方向而已。”

北冥子沉默不语,一旁的赤松子浑然不动,继续闭眼静思。

晓梦道:“所以,阁下是认为人宗的做法未错?”

元成道:“对错?呵呵,有意思,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对错,只不过是以己度人,自以为是罢了。

天人之约,妙台观剑,由胜者执掌雪霁,道家先辈们就是想要避免无谓的义理之争,导致天人两宗自相残杀。

当然,天人之约,也是为了让天宗和人宗互相印证探索,而不是为了分出一个熟为正道?熟为邪道而已。

谁对谁错?谁正谁邪?谁才是误入歧途的一方?你们真的能万分肯定吗?”

元成继续道:“曾经有一个小孩去登山,到了山顶遥望天地,便认为天地就是眼前的样子,便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记载成册,并告诉其他的登山者,这就是天地,你们不用看了,看我的书册便足够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他人登山看到的风景天地,就算在同一座山,同一个时刻,与其他人登上去看到的,也是不一样。

而且,你如何确定自己登上的山峰,便是这世间最高的一处呢?

登山者如此,天宗、人宗亦如此,天下的诸子百家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都是登山者,从不同的山岳登峰,登上的高度也不一样,所以,看到的不一样,才有了‘百家争鸣’,才有了‘天人之争’。

天地间的山峰有数,但心中的山峰无数,高处不胜寒,每攀登上一处山头,每个人都会以为那是最高处,但,真的是如此吗?

我们都是世间的求道者,正如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世间的道有万千,每个人追求的道是不一样,所以,站高者不要笑话站低者,我们不能五十步笑百步,因为,道没有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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