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7、秘密祭祀

十个月后。

京城西郊的一处荒凉地，两间低矮的茅草屋，升起了一柳稀疏的炊烟。茅屋前，两颗已经枯老的大树，只剩下几个枝丫，而就在最上面的一个枝丫上，有一个破败的鸟窝。

也许是因为寒冷，也许是因为接近日落，站在枝头上的乌鸦，不停地一声声叫着。是饥饿、是恐慌，还是对夜的凄凉。

远处，灰蒙蒙的一片山，山边也有几颗参差不齐的树，剩余的就是一片片衰败的枯草。

乌鸦叫过一阵，就躲进了老树上的窝里，准备着熬过这饥饿而又寒冷的漫漫长夜。

远处，三个黑影慢慢地朝着两间茅屋走来。

来到门口，东张西望地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地敲响了茅屋的门。

一遍，没有反应；

再敲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

第三遍……

可是，茅屋上那管炊烟，还在不紧不慢地飘着。

三个人又敲了一次柴门，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三人迟疑了一会，从茅屋边退了出来，站到那棵枯树下，前后左右在张望着。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人又走了过去，站在柴门外，久久没有退回来。

天，越来越黑，黑得差不多看不清人影。

这时，远远地看到从屋里射出一丝微弱的亮光。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亮光就是从门缝里射出来的。

站在门外的人影，向后边的两个人打了声招呼，三人便一同走进了茅屋里。

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等三人都进了茅屋，他转着脑袋又朝周围看了一遍，确信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后，才关上了柴门。

屋里，透过那扇细小的‘窗’，映出一点点亮光。

这三人，就是经过近十个月有长途跋涉，艰难地从黔地那座叫‘凤山’的地方，辗转来到京城的吴世琮、吴畏、吴惧三人。

这十个月，他们辗转千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他们的身份，还有他们目前的处境。

就在他们离开那座山后不久，清军已经全线进入黔地。不过，听说，几个月后，皇孙吴世璠还是在国师郭壮图的陪同下来到了黔省的首府贵阳，并在此称帝，成了大周朝的第二任皇帝。

不过，没几个月，就被清军打回了云南。

正因为这样，清军对于大周朝的围剿和追杀也更加疯狂。他们几乎每到一座城或者一处与大周交战过的地方，对那些是或者不是大周兵士的男人，都毫不留情地一一剿杀。特别是针对大周朝群臣或者军队曾经住过的地方，更是被杀得鸡犬不宁。他们说的是，‘对反贼的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这种情况下，吴世琮等人，从黔地经过所有的清军占领地来到京城，可想而知，得有多少困难。

一路上，三人躲躲闪闪，辗转迂回，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京城。

京城，吴世琮很小的时候，好像曾经生活在这里；可是，是真正生活在这里，还是梦里曾经来过，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而吴畏吴惧两人，京城，对于他俩根本就是一个传说。

虽然说，独据一方的平西王在云南建立的平西王府，高大繁华，可比京城的紫禁城。可是，那也只是传说，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的一种夸张。今天，亲自看到了紫禁城，才知道天下有多大。和紫禁城比起来，云南、平西王府又算得了什么。

来到京城，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这邻近郊区的一座小山。

来京城的目的，他们当然知道，跋涉千里而来，就是为了完成他们伟大目标。

杀进紫禁城，杀死康熙老小儿，为大周复仇。

这是他们来之前的目标，也是他们现在的目标，更是他们需要长期去实现的目标。

可是，要完成这一目标，又该从哪里入手。

这座京城西郊的小山，这两间荒凉的草屋，是他们费了多大精力才打听到的。

今天，能找到这里来，总算是对于他们要完成第一个任务找到了第一个突破口。

屋内，白发苍苍的老人把三个引进屋里，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欢迎他们到来的意思。

三人在矮小的草屋里坐下后，老人背对着他们，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甚至连一杯水也没有给三人到过来。

场面有些尴尬。

坐了好一会儿，还是吴世琮先开口说话：

“福叔，我们来找你，真的没有其他的事，这么远我们都来了，只是想来看看你，然后再看看‘他’……”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们找我是为什么，我不会再参与你们的事了，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

“福叔，可是，我们都已经来了，我们总可以去看看‘他’吧？”

“难道你们仅仅只是想来看看‘他’吗？这个时候，你们来到京城，就没有其他的事吗？清军一步步向云南紧逼，其他的将士们每天都在与清军进行你死我活的战斗，每天都有人死于清军的刀枪之下，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福叔，正因为我们知道这些，我们才悄悄来到京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根本上的问题。福叔，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在我们‘行事’之前，能够来看一眼他，然后……”

“然后什么？然后就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这就是你们要干的‘大事’？”

“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什么‘可是’的，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京城，是如今大清朝的首府，是紫禁城，是大清皇帝的寝宫。”

沉默、沉默，茅草屋内死一般的沉默。

好久，白发老人仍然背对着三人，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吧，我答应你们，带你们去看看‘他’，然后、然后你们就给我回去，想尽一切办法回到云南去。”

吴世琮等三人从坐位上站起来，对着老人的背抱拳施礼：

“谢谢福叔，谢谢福叔！”

然后轻轻地走到白发老人身边，才看到，老人的眼里，已经满是浑浊的泪水。

这个人叫吴福，是平西王曾经留在京城时将军府的老管家，也是平西王被封为藩王后，留在京城、留在太子吴应熊身边唯一的老人。

这一处荒山、这两间茅草屋，就是大周朝太子吴应熊、在自己父亲、平西王吴三桂云南起兵‘造反’后，他被大清所斩杀，后由老仆人吴福收捡尸体，而在此地秘密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