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2、进宫（2）

回到家庙，公主还在为今天皇上的话而感到为难。

她不是舍不得让小花童南方进宫，也根本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只是觉得，由于这么久来和南方这个孩子朝夕相处，总有一种感觉这孩子跟她有某种缘份。她是不是一定要让这样一个孩子卷入这样一场明争暗斗。

其实，现在的南方，虽然已经身为太监，可是他完全可以在她这里种花栽草，过一种平静而安稳的生活。那些恩怨情仇，也许永远也结算不了。

可是，她一想到自己的一生，想到那冤死的丈夫和孩子，想起那死了都还被掏出来的丈夫和霖儿的‘坟墓’。她心里的怨气又生生难平。可是现在，她根本就对付不了大清，对付不了当今皇上康熙。

这些，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为了政治目的把自己下嫁给平西王吴三桂的儿子；就算是自己是平西王的儿媳，她都对付不了当今皇上，更何况现在。

如果不把南方送进宫去，他自残进宫来，又为了什么。吴世琮等人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这个孩子送进宫来又为了什么。

小花童南方，现在对于栽花种草，已经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甚至有些如痴如醉。他是抱着那个既定的目标在‘努力’，还是这样的生活改变了他的初衷，公主不得而知。加上自从他与太子见面后，两人那亲密的关系，他又是率性而为，还是另有图谋。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建宁公主好几天。

最后，建宁公主还是决定，这件事情，只能任其发展。

她可以把南方送进宫。

把他送进宫，自己就将从这件事中解脱出来，再也不卷入这些政治斗争之中，好让这一切恩怨与自己作个‘了却’。就算是吴世琮他们来找自己，也可由南方去帮他们解决，或者为他们提供他们想要的信息和帮助。现在的自己很累，她只想一心念经诵佛，了却尘世的一切恩恩怨怨。

不过，她会暗中护着南方，在宫中，哪些事情可做，哪些事情不可以做。在做事情的同时，要学会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公主的心情虽然还有些复杂和零乱，可是，她还是长长地为自己舒了口气。

房内，那盏不管白天黑夜都点着的油灯还在亮着。公主轻轻拨了拨灯芯，然后，她慢步走出了房间。

南方还在不远处摆弄着他的那些花草，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不过，皇上叫他入宫的事，他本身就不知道。他旁若无人，他津津有味，他如痴如醉。

公主轻轻地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的身后，他却浑然不知。

“南方，又在弄花嘞！”

公主轻轻地叫了一声，南方才入梦方醒。

“啊！公主，您什么时候来的，我咋不知道呢？”

“你又在弄什么花？”

公主看到南方昂起的头，那张俊脸上，挂着几粒汗珠。她正想伸过手去帮他把汗水抹掉。南方自然地抬起自己的衣袖，往脸上一抹，对着公主又一个迷人的微笑。

笑起来的小南方更加好看。

“回公主，那边的几棵树长大了，我把树下的这几株花重新移过来栽在这边，这样才不被那些树给阴着了。要不，它们明年就开不了花了。”

明年？！

今年的花才刚刚开过，明年的花又将如何；今年在这里种花的是你，明年，此地是否还有花开。

“看你，弄得一身的汗，怎么不休息一会儿再干？”

公主说着，伸出手，把小南方肩上几柳头发往上理了理，对南方道。

“不，我要把这几株花种好了，等下，太子还要来找我玩呢。”

又是太子。

太子，现在已经把这里看成是他的游乐场了，也把南方看成是他唯一的朋友了，一有空就朝这边跑。而有关公主被囚禁的事，他根本就不关心，这点，是公主自己多虑了。他只关心小太监南方的花是不是开了，他们两共同种下的花种是不是发芽了，折桥下面的红鲤鱼是不是又饿了。至于家庙里的一切，在太子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处有别于皇宫的人的住处而已。相反，他反而觉得这里住着比皇宫里清静、安逸。

“太子今天来吗？”

“来，昨天他说好了的，说今天要过来看我嫁接花树。”

“又要嫁接什么花树？”

“那边的月季又要开了，我想把旁边的白玫瑰试着嫁接到月季上，看能不能存活。”

公主在旁边一个小石凳上坐下来，专心地看着南方摆弄花草。南方也不管公主的事，他自顾自干着他的活，不时回过头来看着公主傻傻地笑一笑。然后又用衣袖擦擦自己额上的汗。

公主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南方：

“南方，你很喜欢跟太子在一起吗？”

“回公主，喜欢！”

南方头也不抬，也不用思考，就这样很自然地回答公主。

“可是，他是太子。”

“我知道，我喜欢和他玩，喜欢与太子一起玩。”

“那把你送进宫去，和太子一起，你愿意吗？”

“进宫？！”

南方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看公主，迟疑了一下。然后马上又开始干起活来。

公主无法向他挑明，说是皇上已经要走他了，要把他放在太子身边，做太子入学的陪侍太监。

南方，自从来到这里，他都表现得特别乐观，完全没有其他进入宫中的太监的那股子怨气。因为，他是‘自愿’的。

来到这之前，他听到很多关于吴世琮他们要进宫的事，也知道了很多关于进宫后的事。

他知道，就算是把自己给阉了，成了‘太监’，要想进入宫中并不容易。而且宫中的宫廷内斗、你死我活、尔虞我诈，并不是他这样一个‘假太监’就能完全应付得了的。

他也知道，建宁公主是因为什么而被囚禁，公主夹在两股势力之间的复杂情感以及无奈和悲伤苦闷。

自从他来到公主身边，他都表现得特别懂事，特别让公主放心。并且，在公主面前，他尽力表现得对那些事毫不在乎，并近乎遗忘。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尽量不让公主为他担心，尽量让他要做的事，在表面上看来，与公主豪无关系。那样，才能帮到吴世琮以及公主她的忙，也才能更大限度地减少这些事对于公主的进一步伤害。

今天，突然听到公主这么一说。南方感到很突然。

他愣了一下，有他这个年纪所不该有的成熟和冷静，南方反应过来，他手中的活并没有停，继续干着。心里却在复杂地思考着刚才公主的问话。

看来，离自己进宫，应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