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5、进宫（3）

过了几个月，小太监南方仍然在皇宫后院的家庙附近专心种花种草。他的专心程度，近乎到了入谜的地步。

太子有好些天没有来了，听说在忙入学的事。南方也想入学，这不是他现在才有的想法，还在京城东北那条小街时就有了。可是，他知道，他——一个逃难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入学，那简直是一种幻想。

到了皇宫后院，他却是一名被囚禁的前朝公主身边的小太监，连正规的宫中太监都算不上，入学，也根本没有可能。

太子入学，小太监南方又少了一个‘朋友’。

南方知道，他与太子之间在等级上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他还是这样认为。在这宫中，太子是他唯一的朋友。太子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才会时不时地来找花童小太监南方玩。看他种花种草，看折桥下的红色小鲤鱼。

太子入学，很难再有时间来找他玩了，南方有点失落。

自从知道太子要入学后，入宫送花的事，公主带着小太监南方一起进宫的次数也少了。南方不知为什么，公主好像有什么心事瞒着他。

看来，还是这些花草，才是小太监南方永远的朋友。只有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付出，才有回报。它们回报就是那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南方习惯了和花说话、和草、和树说话。他知道，他的话，它们能懂。还有偶尔落在树梢上的小鸟，也会经常和南方交流，为他唱歌，为他跳舞。

小太监南方沉浸在与花与草与树与小鸟的‘交流’中。

“皇上口谕，作皇宫后院家庙处花童小太监南方，即日进宫，充为太子入学陪侍太监，钦此！”

小太监南方正在专心摆弄着花草。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尖厉而阴阳不调的太监的声音。

进宫？！

南方赶紧转过头来，对着传口谕的太监跪下，道：

“花童小太监南方接旨，谢皇上恩典。”

然后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谢皇上恩典，贫道这就收拾，送小太监南方进宫。”

原来，公主也跟在传谕太监的身后。

“公主及时准备，马上带小太监进宫回旨。”

太监走了，南方慢慢抬起头来。公主走过来，弯下腰，轻轻把南方扶起来。

“恭喜南方，这就要进宫了。”

公主的话不轻不重，脸上尽量装出一丝微笑。南方不知道公主脸上的笑是什么意思。他看不出公主的高兴，也看不出公主有什么忧伤。可总觉得，今天，公主的笑与平常有些许不同。

小太监南方想过要进宫，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他又有几分的不舍和难过：

“公主！”

说着，南方对着公主，又跪了下去。喉管处有几分哽咽。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这不都是好事吗，别这样，若有人看见，就不好了。”

“谢公主。我、我这就要走了吗？”

“嗯！先回房，我这就给你收拾，带你进宫面见皇上。”

小太监南方跟在公主的身后，慢慢地回到家庙。

“你先去沐浴一下，然后，我再给你更衣。”

南方没有回答，默默走进了那间小小的浴室。不一会儿，从里面传来一阵阵水滴‘嘀嘀嗒嗒’的声音。

南方脱光自己还没长成的幼小的身体，把它一丝不挂地暴露在那小小的水帘之下，任由有几分冰冷的水滴，从头上一直淋到身上，再淋到下面……

他没有用澡巾，而是直接用手在自己纯洁的胴体上慢慢地抚摸着。他不想用澡巾，那样会隔绝了他与自己身体的亲密感。这是爹娘给予的身体，每一寸都值得自己去亲近、去爱抚、去珍惜……

可是，当他自然不自然地把手移到下面时，有一阵剧痛，从下面一直传到心里、传到骨髓。小南方的两行泪随即流了出来，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其他。

这还是爹娘给予的、完美纯洁的身体吗？自己还对得起爹娘的恩赐吗？南方控制不住自己地蹲下来。再一次任由冰冷的水滴打在自己的肩上、背上，任由自己的泪水流到地上、流在心里……

他又想到了吴世琮等人，想到了自己在小街时的情境，想起娘亲死前的悲凉和凄惨……

他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用澡巾擦干自己身上的水滴，慢慢地走出的浴室。

“洗好了？”

南方用一张大大的澡布遮住自己，默默点了点头。

公主轻轻走过来，用一张烤得温热的毛巾捂在南方的头上，然后轻柔地帮他搓着、抹着。

“孩子，你哭了？”

“没，公主，我只是不小心让水滴落入了眼里。”

“孩子，进宫，是好事，而且是在太子身边，你可以天天和太子一起玩了。”

南方没有回答公主，而是任由公主把一件件放好的衣服，慢慢地套到他的身上。

“可是，南方，太子毕竟是太子，你只是他的奴才，在太子身边，时时事事都要小心，别给自己惹祸了。”

南方默默点点头。

“还有，宫里的人多，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别太和别人计较，皇上、后宫处处都要陪着小心，如果有时间，我会进宫去看你。”

公主已经为南方穿好了衣服，正在为南方系上最后的腰带。说到这里，公主轻轻地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小太监南方。

南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扑进公主的怀里，无声地抽泣起来。公主顺势抱住了南方，泪水同样落在南方的肩上。

“公主，我会记住你的话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那些花……”

公主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转过身去，她瘦弱的肩膀也在轻轻抖动。

“如果小道姑姐姐没时间照看的话，公主就再找一个人来帮着照看那些花花草草，然后每天再给公主房里送一次花。”

公主背对着南方，站了很久很久，最后转过身来，道：

“南方，时间不早了，我送你进宫吧。”

公主牵着南方的手，慢慢地走出了家庙，走过折桥时，南方特意最后一次给桥下的红鲤鱼准备了一次食饵。所有的红鲤鱼都游了过来，可是，它们今天并没有直接去争食食饵，而是张着嘴，在南方的脚下游来游去，久久徘徊着不愿离去。

“南方，你现在还是一个孩子，在宫中，不能做的事，最好自己小心点；宫中，可没有外面这么简单……”

公主再一次叮咛着南方。

最后，还是手牵着手走过了折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