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能感觉到,贺章是在想方设法的靠近她。
这,其实让她心情极为复杂。
在他们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明明他们离得那么近,却总是无法靠近彼此,但现在,当她搬出了贺府,他们却又似乎比从前还要更加靠近对方了。
最重要的是,季卿感觉到了贺章的主动。
这是过去的这几年里,季卿一直求而不得的。
从前季卿以为,贺章这几年之所以对她藏得不那么好的情意没有任何的回应,是因为他对她无意,可现在,季卿却不确定了。
可若是贺章同样对她有意,那他这些年为何没有表露半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季卿觉得,贺章的心思,也如那海底的针一样,让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季卿心里有些茫然。
系统这时候突然道:“宿主,若是贺章真的心悦于你,也确实将他心中的情意表达了出来,但你会接受他的情意吗?”
季卿一怔。
她原本应该很干脆的说出“当然”这两个字的,但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没能说出口。
也是到这时,季卿才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知道,原来,横亘在她与贺章之间的最大的问题,竟不是贺章的没有回应,反而是她自己。
系统:“呵呵,宿主是不是忘了本系统的宗旨了?若是你与贺章之间是这么容易就花好月圆的,本系统又岂会选择你做宿主?”
季卿突然就无言以对了。
她想起了系统的宗旨,是帮助感情不顺的女性获得幸福圆满?
所以,她就是那个感情不顺的人。
有了这样的认知,季卿心里的那点怅然倒是被压了下去。
……
贺章心情颇为不错的回到了贺府。
现在想想,虽然离得季卿远了些,但比起从前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却几日都不见得难碰上一回面,如今这般显然要好了不少。
在这样的好心情之下,贺章洗漱之后便欲休息。
不过,在澄心和澄泥退下之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明日就收拾几件家常衣裳,送到杏花胡同去。”
澄心和澄泥对视一眼,应了声“是”,然后一起退了下去。
因为心情愉快,贺章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年仅四岁,刚刚开始记事的他,伸出带着肉窝的手指轻轻戳在一个刚出生三日的小团子脸上,看到小团子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还对自己露出一个无意识的笑容,他也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再然后……
小小的团子一天天长大,长成了豆蔻少女。
他们本就有婚约,他及冠之后,两家商量着办了亲事。
婚礼真热闹啊,来来往往的宾客面上都带着祝福的笑容,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他就算没喝多少酒,却也早就有些微醺了。
等到宾客散去,他来到了新房里。
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双手交叠着置于膝盖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将她的面容遮挡住了,他只能看到半截白皙精巧的下巴,这也让他的心头变得一片火热。
拿着喜娘递过来的秤杆,他挑起盖头,总算是看到了自己的新娘。
雪肤红唇,眼似含波,那正是他想象了无数遍的模样。
很快,其他人都自觉退了出去,燃烧着龙凤喜烛的新房里,只剩下了他与他的新娘。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紧张压下,力持镇定地坐到了新婚妻子的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如意,我们总算成亲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他的新婚妻子含羞带怯地抬起头看向他,柔声道:“该醒醒了。”
该醒醒了……
该醒醒了?
贺章心头一急,猛地睁眼,便看到了上方的细纱帐子。
这……
是梦?
在贺章梦醒的时候,季卿其实也在猜测着,借着她完成任务的奖励,贺章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美梦。
想想这事,季卿就觉得心里有点酸。
做任务的是她,被奖励的却是与任务毫无关系的贺章,她要上哪儿说理去?
话说回来,昨天因为那有些暧昧的气氛,季卿都忘了自己想要向贺章借人的事了。
今天再见着贺章,她一定要记得提一提。
想着这些事,季卿用过早膳之后,就又带着忍冬冬青出门了。
离开杏花胡同,马车直奔郭家而去。
京城向来有“东富西贵”的说法,城东聚居的多是不缺银子的商人,而郭家因为祖宗积累下来的底蕴,早早的就在城东有了一席之地,就算如今的郭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但郭家那五进的大宅子在城东仍是不多见的。
季卿自然不会直接去郭家,而是去了离着郭家有一条街的一家茶楼里。
按着元宝打听到的消息,郭湘被迫回了娘家之后,日子过得可不好,她那嗣兄生怕她是回来与他争夺家产的,简直就是将郭湘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来看待的,若不是顾忌着郭家大老爷和大太太,只怕早在郭湘回娘家的第一天就将她赶出去了。
有个这样的嗣兄时时盯着自己,郭湘自然也不能好受了,每日除了在家里用一日三餐,其他时间不是呆在自己的房里,就是到季卿所在的这家茶楼里打发时间。
所以,季卿根本就不用找到郭家去。
在茶楼里寻了个雅间,点了一壶龙井,几样点心,季卿吩咐忍冬去茶楼的门口候着,若是见着郭湘,再将人请上来。
忍冬没见过郭湘,但这么早就到茶楼里来的女子几乎就没有,想要确认郭湘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会是难题了。
果然,季卿一块点心还没吃完,忍冬就领着人上来了。
“主子,郭家大姑娘到了。”忍冬道。
说完话,忍冬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跟在她身后的郭湘。
季卿打量起郭湘来。
郭湘的年纪应该与季卿差不多,但不管是她面上的憔悴还是眼里的愁苦,都让她看起来比季卿要老了好几岁,她穿着一件半旧的对襟褙子,下面是绣了菊纹的马面裙,虽面色不怎么好,却也难掩那人淡如菊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