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贺章守完孝进京应考,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季家,他原是想着等他次年高中之后再去季家提亲的,却没想到在这之前,季家就发生了剧变。
后来贺章救下了季卿,他不知道救了季卿会惹麻烦吗?
他当然知道。
那时的贺章与季卿并不熟,他也只是在初入京城之时机缘巧合之下见过季卿一次,对于那时的贺章来说,季卿其实只是一个仅存在于认知之中的未婚妻而已,真要说有多少感情,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也许那时只是出于责任,但不管怎么样,当他选择了在季卿走投无路的时候伸出手,他其实就已经选择了承担起季家的事。
那时尚且是如此想的,更何况后来,他与季卿相处了这么些年,早已有了不能割舍的情分。
甚至,他早就已经在做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于嬷嬷的面前,贺章才能说得这般笃定。
而于嬷嬷,看到贺章如此笃定,心中自然也是极为欣喜的。
这位未来的姑爷……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担当许多。
当初季老太爷定下与贺家的亲事之后,陆氏其实是有些不愿的,倒不是陆氏看不上贺家,季贺两家相交多年,她其实也时常与贺家夫人往来,她只是不希望季卿远嫁。
后来也是见这件事已经成为定局,她才不得不接受了而已。
可现在看来,季老太爷没有看错人,他老友的孙子,确实是良配。
于嬷嬷如今只希望,季家能够尽快洗脱冤屈,如此,她家姑娘和未来姑爷,才能尽快的结为夫妻。
带着这样的想法,于嬷嬷朝着贺章深深鞠了一躬。
“贺大人,多谢您。”于嬷嬷道。
贺章微微侧开身,没受她这一礼。
于他来说,他选择救下季卿,又想方设法的寻找季家无罪的证据,只是出于他自己心中的责任感而已,实在无需谁来向他道谢。
他如今想要的,也并不是于嬷嬷或者季卿的道谢。
看着于嬷嬷,贺章道:“于嬷嬷,如意那里……还是暂且瞒着吧,再过一段时间,我自会亲自向她解释。”
他觉得,还是由他亲自与季卿说会更好一些。
于嬷嬷笑着点头。
该问的事情已经问清楚了,于嬷嬷随后就向贺章告辞离开。
来的时候,她心怀忐忑,但走的时候,却是满心欢喜。
而贺章,将于嬷嬷送走之后,却是轻轻拧起了眉头。
在于嬷嬷面前,贺章表现得信心满满,似乎季家之事很轻易就能解决,但贺章自己知道,季家能不能洗脱冤屈,其实并不在于他能搜集到多少证据。
而在于……
新帝想不想让季家重新拿回一个清白的名声。
就比如,当初先帝能因为自己的喜恶而不经三法司就定了季家的罪,若是新帝真的有心替季家翻案,便是证据没有那么多,他也自能还季家清白。
贺章能够得新帝的信重,对新帝自然是极为了解的,既然按照常理来说,新帝登基之后应该很快就还季家清白,那么,新帝一直未这样做,甚至还极为忌讳旁人提起季家的事,这其中定然有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会是什么呢?
对于贺章来说,最重要的是查明这其中的原因,再想出对应的法子来。
不解了新帝心里的那个结,再多的证据也无用处。
而这个结之所在,最有可能知道的那个人,会是谁?
想到这里,贺章的眼神微闪。
……
天色已晚,季卿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便召了丫鬟们服侍梳洗。
冬青才将季卿的一头黑发披散下来,于嬷嬷就进来了。
季卿偏头,看向于嬷嬷。
她觉得,于嬷嬷的心情似乎很好,就连脚步声都显得比平时要轻快许多。
“于嬷嬷,何事这般高兴?”季卿笑着问。
冬青往旁边让了让,于嬷嬷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替季卿轻轻梳理着一头青丝,一边梳,于嬷嬷一边笑着道:“能看到姑娘好好的,老奴自然就高兴了。”
贺大人说了,要亲自向姑娘解释。
于嬷嬷觉得,贺大人定是要给姑娘一个惊喜。
既是如此,她自然也就不会多嘴先对季卿道明真相了。
季卿心中微微一暖。
自从与家人分离之后,于嬷嬷就是唯一还留在她身边的旧人了,有这样一个与她有着共同回忆的人在身边陪着自己,季卿的心里其实也是轻松了许多的。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于嬷嬷今儿出门买东西了?”
于嬷嬷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姑娘还记得吧,老奴做鞋最拿手了,这么些年也没能在姑娘身边,老奴想给姑娘做双鞋,今儿就是出去买要用的东西去了。”
季卿一听,顿时笑了:“于嬷嬷做鞋的手艺确实好,做出来的鞋又漂亮又舒适,当初母亲也曾说过,我从小到大的鞋可都是于嬷嬷做的呢!”
于嬷嬷笑眯眯地道:“姑娘若是喜欢,老奴再给姑娘做。”
季卿道:“嬷嬷也不用太过劳累了,买东西这种小事,也可以交给小丫鬟去做。”
于嬷嬷目光微闪:“除了是想去买东西,也是想在外面走走看看。”
听于嬷嬷这样说,季卿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是些许上事,她自然不会太过在意。
第二日傍晚,贺章如期而至。
季卿像模像样地教他如何处理家事,贺章也像模像样的认真学,等到今日的教学结束,季卿看向贺章,道:“贺大人,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贺章有些意外,“有何事,如意但说无妨。”
季卿道:“我想从你这里借几个得用的人,最好是身手不错,又擅长打探消息的。”
贺章心头微动。
季卿想做什么?
他深深看了季卿一眼,道:“如意,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顿了顿,贺章又道:“如意,你……可以信我。”
在于嬷嬷那里,贺章表现得信心满满,但在季卿的面前,他却什么也没明说。
他知道,季卿对于洗刷季家的冤屈有多渴望,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能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告诉季卿。
他不想让季卿失望,哪怕是一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