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季卿很是不解，“先帝这般宠幸华太妃，为了华太妃，也数次想过要易储，可为何先帝似是从未想过要立华太妃为后？”

按大安朝的规矩，只有皇后才能与皇帝合葬，可先帝分明就是破了这规矩，在考虑自己的身后事时，却是将华太妃的待遇提到了与赵太后这个正宫皇后一样了。

既是如此，可见在先帝的心里，华太妃的分量有多重了。

按着季卿的看法，先帝最该想着的不应该是废了太子另立端王，而是该想着另立华氏为皇后，如此一来，端王自然也就成了嫡子，再想立端王为太子，阻力也就不会有那么大了。

但偏偏，先帝并没有如此做，而是想尽了办法的想要易储。

这实在是让季卿有些难以理解。

听季卿这样问，贺章淡淡道：“你以为先帝不想？”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其中原因……

就是因为华氏的出身实在是太低。

华氏早在赵太后嫁给先帝之前就已经在先帝身边服侍了，当时的先帝还是太子，而华氏的身份则是太子选侍。

而在来到先帝身边服侍之前，华氏却连良民都不是，而是入了贱籍，甚至还被人当作是瘦马养着，只待着有机会就利用她来牟取好处。

先帝年少时，并没有过与兄弟争储的经历，而是早早就被立为了太子，也正因为如此，那些想要巴结先帝的人，自然都是早早就认准了目标。

先帝身为太子，虽然一直居于宫中，但于宫外也是有别院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些想要提前讨好未来的帝王的人，自然而然的也就想尽了法子的想要将各种奇珍异玩往这别院送。

不过，先帝是储君，从小又生长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不会被这些东西所打动。

直到有一日，有人送来了一个人。

也就是日后可以说是让先帝独宠的华氏了。

那时的先帝还年少，也不知道因为这是他身边的第一个女人，还是因为华氏真的就完全对了他的味，总之华氏在先帝这里，那可真是三千宠爱于一身。

可华氏的出身，在很多人的眼里，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

继第一个人向先帝送人，还从中获益不少之后，接下来往先帝的别院送人的可谓是数不胜数，只不过先帝大多数都没收，就算收了也不像华氏那样得宠，后来又将那些人先后送走了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能得先帝独宠的华氏，那些想要钻营的人，好奇之下可没少打听。

这一打听，华氏的出身自然而然的也就流传了出去。

在先帝登基之前，就算华氏受宠，可也没几个人是真的敬畏于她，许多人都觉得，别看华氏受宠，但她在先帝那里，也只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所以，等到先帝登基，竟然下旨封了华氏为皇贵妃，这也确实让不少人震惊不已。

一个他们眼里的玩物，怎么就一跃成为了只屈居于皇后之下的皇贵妃呢？

但，就算华氏成了皇贵妃，但她从前入了贱籍，而且还是瘦马出身，这件事在京城官员以及富商之间，却不是什么秘密，也不可能因为她成为了皇贵妃就被人淡忘了。

正相反，华氏成了皇贵妃，大家只会将这件事记得更清楚。

只不过，大家并不会明着说出来而已，但暗地里的议论是怎么也少不了的。

这样的出身，就注定了华氏绝对不可能被立为皇后。

大安朝立皇后、选太子妃，虽然并不一定是从朝中权贵之家来挑选，但出身清白，这却是一条不容逾越的底线，若华氏的出身并没有被大家心知肚明，那先帝还有可能想了法子来遮掩一番，从而另立华氏为后，可按着当时的情况，这却是绝无可能的，若是先帝真要一意孤行，只怕朝中不管是寒门还是世族，都绝对会反对到底。

要知道，贱籍是不可能参加科学，更不可能入仕的，若是连一个贱籍的女子都能被册立为皇后，那岂不是意味着，从今往后，贱籍也是可以打破许多的桎梏的？

这是绝对不被容许的。

先帝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就算他再怎么宠着华氏，也没想过要立华氏为皇后。

季卿听得摇头不已。

这皇室的秘莘，还真是多！

“那华太妃现在去了先帝的陵寝，是在给先帝守墓？”季卿问。

“守墓？”贺章音调微扬，“倒也可以这样说。”

之所以贺章说的是“可以这样说”，是因为，华太妃是被赵太后亲自押着前往先帝的陵寝的，用赵太后的话来说，她是送华太妃去陪伴先帝的。

先帝驾崩之前，最宠爱的就是华氏了，宠了几十年的人，想来先帝也不舍得与之分离，既然先帝长眠于皇陵之中，华氏这个爱妃，自然也该去陪伴先帝了。

至于是如何陪伴的……

“先帝不是特意为华太妃修建了一个副墓室么，太后的意思，既然那里本就是华太妃将来的长眠之处，那就让她余生都好好适应死后的生活吧。”贺章道。

季卿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华太妃是被赵太后送进了先帝陵寝之中？

可是……

帝王陵寝，在帝王下葬之后，为了防止被摸金之人所盗，都是会将入口封死的，赵太后既然将华太妃送到了先帝陵寝之中，华太妃自然是活不下来的，如今都四年过去了，华太妃只怕早就成了一具白骨，为何贺章听到端王想要借机让华太妃回京时，却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呢？

“华太妃还活着？”季卿问。

贺章点了点头，“还活着。”

先帝驾崩，自然葬入了皇陵之中，但赵太后还在，先帝的陵寝虽然会封闭，但其实也会留下门户，如此赵太后百年之后，才能与先帝合葬于皇陵之中。

也就是靠着这留下的门户，华太妃才能活下来。

季卿想了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独自一人在皇陵那样的地方生活了四年，寻常人不死也早就疯了，华太妃竟然还活了下来，听贺章的意思，就算活得不怎么好，但至少也没有疯，不得不说，华太妃也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