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西想发脾气却发不出来,他满肚子火,于是恼羞成怒,“看什么!”
周围投来的视线像老鼠见了猫,立刻缩回去。
温想看着他,耐心等他戾气褪下去。
算了,今天没带鸡蛋。
是他理亏。
他手碰到杯盖,水是温的。
顾夜西把水喝完,走了。
背影有点狼狈。
哦,是落荒而逃。
温想低头笑了一下,很淡。
她压了压衣角,坐下继续看书。
诡异的气氛持续到放学。
温想要走了,王戈叫住她。
他表情很严肃,“不要和顾夜西走近。”
温想脸没有特别的表情,很平静。
“我为你好。”
她不置可否。
王戈知道她没听进去,但这次真是为她好。
六年前,在街心公园,他第一次见顾夜西。
那天多云,风很大。
当时他偷跑出来,男孩就坐在长椅,小腿在空中晃荡。
风卷起一地暮色,沙沙作响,吹的眼睛疼。
好冷。
男孩手里的砖头碎了。
有个人躺在地,一动不动,身边有把血淋淋的匕首。
他和他对视了。
那双眼睛特别凉。
公园里静悄悄的,没有雨,但风一吹,寒意就无孔不入。
下半身一股湿热流过。
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转头就跑。
屁股的沙子掉一路。
跑出公园,他躲在角落不敢出来。
不久之后,警车包围了公园。
有人在喊顾夜西。
顾夜西……
王戈陷在回忆里,后背湿透。
温想不在意,转身要走。
王戈回神,喊她,“温想。”
温想没有停。
王戈咬牙切齿,“顾夜西不是好人!”他是作恶的人。
那个人最后是救回来了,但至今没有苏醒。
温想停下,没回头,“善与恶,不由你说了算。”
他在针对顾夜西。
王戈觉得她冥顽不灵,“我亲眼所见!”
温想有点不舒服,“只是看见。”
不知前因后果,为什么要妄下论断。
温想不会面红耳赤的争辩,但忍不住为他辩解,“王同学,你的话,请止于谣言。”
听出来了,温想很维护他。
凭什么?
他挡在前面,义正词严,“我是为你好!”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温想退开一步,不想和他争,“请你让开!”
她就算生气也很少说重话。
王戈气急败坏,要揭穿某人的真面目。
“我看见顾夜西……”
肩膀忽然有点重。
王戈回头,瞬间面如土色。
顾夜西走到温想前面,面不改色,“没事吧。”
温想摇了摇头。
外面光线昏暗,他脸的神色也模糊不清。
顾夜西转身,眼角毁天灭地的杀意压不住了。
他都知道什么?
王戈身体在抖,低着头不敢看他。
顾夜西脾气不好,想动手。
但她不喜欢。
温想拉他的外套,“顾同学,我们走吧。”
万一他受伤呢。
顾夜西的声音有点凶,“放手。”
搁以前,他都是直接甩开,手都不会软一下。
“顾同学。”
他一动不动。
温想没松手,点名指姓了,“顾夜西。”
好凶。
她都没对别人凶。
居然凶他了。
顾夜西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害怕。
他沉默片刻,不看她,很赌气,“放手。”
温想照做。
她还真的放手。
顾夜西抬头看眼,她眼睛都红了。
他弄哭的?
顾夜西脑子一片空白,也吓到了。
他不知道怎么哄。
谈明教他,女孩子哭了要先抱她,安慰她,后面她会自己哭累,等她哭完了再带她买买买。
试一下?
但顾夜西没抱她。
万一把她吓到了。
他弯着腰,有服软的意思,很小声,很没底气,“温想。”
温想不喜欢和他吵架,非常不喜欢。
她眼睛好红。
顾夜西马拉她的手,低头认错,“对不起。”
但她好凶。
温想不是气性大的人,见他这样,心软了,“我们走吧。”
顾夜西缴械投降,点头。
他的手很凉。
顾夜西低头,看眼被她拉着的手,心情好一点。
温想走在前面。
顾夜西跟着,眼睛一直在看她。
楚嫣然来找王戈,看到温想和顾夜西,眼睛被灼了一下。
王戈靠着墙,闭着眼喘气,他死里逃生,模样很狼狈。
楚嫣然看了眼,她没过去打招呼,转身走了。
天暮色重重,光线很暗,影子摇摇晃晃,在池里碎开。
顾夜西一路都没说话。
她凶他了。
“温想”,顾夜西抬头看眼,低头,手往后扯了扯,也不挣脱,全是赌气的意思。
温想松开他的手。
顾夜西嘴边抿起来,脸色凝重。
她生气了。
温想转身,拉另一只手。
她细细叮咛,“要降温了,多穿点衣服。”
没生气啊。
顾夜西答得很快,说了好。
温想沉默片刻,和他道歉。
其实她不是凶,只是着急的时候语调会稍微有点快。
顾夜西眼角平和,很大度,“嗯。”
危机解除。
温想抬头,声音温和,“顾同学,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不要难过,不要生气,也不要受伤。
已经很晚了,路灯一闪一闪,眼睛和灯光重叠的瞬间,柔和了他眼里的清冷。
她眼里有虔诚的光。
完蛋了。
顾夜西弯着腰说话,“我是坏人。”
他眼睛挪不走,而且实话实说,“但我没对好人出过手。”
外面的人很怕他,但他连人都没杀过,他只搞过那种罪大恶极的。
她信不信?会不会被吓走。
温想信的。
她理所当然的说,“我信你。”
完蛋就完蛋吧。
顾夜西自暴自弃了。
他轻轻笑了笑,温想就恍然失了神。
顾夜西心情好起来,手乖乖的让她捂。
等红绿灯,他忽然问,“最近还有人送情书吗?”
温想抬头,“少了很多。”
语气不遗憾,反而如释重负。
顾夜西眼角向弯了,立刻压下去,“嗯。”
他一副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温想把头发拂好,看他一眼,不作声。
周围人很多,风一吹,她眼底的影便跟着颤,脸的光明明灭灭。
顾夜西盯着被她拉住的手,看了又看,眼角高高挂起。
裴云打来的电话。
那边风声很大,她在哭。
“想想,他们要把我妈带走,要抓她去还债、去抵命……”
“你在哪儿?”
裴云报了地址。
温想说,“我很快到。”
她去拦了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