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侧妃此战告捷,虽未按意料中狠狠处置了闵若黎,却也挫了对方的锐气,得到王爷的口谕后便面带喜色地应下,扭着腰肢便要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特意绕到了一脸讶异的闵若黎面前,狠狠地剜了她一记白眼。
待她走后,院中大批气势汹汹的人马便也撤了出去。
偌大院落之中,便只剩闵若黎和夜九笙二人遥遥对望。
“没想到王爷竟然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闵若黎方才百口莫辩满腹委屈,好不容易盼来了个能主持公道的夜九笙,谁成想他竟临阵倒戈,倒向了构陷者那一方,这怎么叫她不憋屈。
夜九笙慢慢来到她的面前,下一刻竟直接毫无停留地擦肩而过,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地话语:“既然是自己选了要做奴婢,就得接受主仆二者的云泥之别。”
紧接着便在闵若黎不可置信的视线中,渐渐淡去了身影。
原来先前同夜九笙说不愿与他有瓜葛的话,竟是被他记到了现在,方才他不分对错、助纣为虐,也是为了报复自己吗?
闵若黎无望地合上了眸子,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夜九笙果然还是那个夜九笙,不近人情又睚眦必报,她如今留在府中,当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她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再没了要挣扎的心思,便任由意识放空,好挨过这足足一个时辰。
前几日在教引嬷嬷那学了许久的宫步,今早起床时小腿就有些使不上劲儿了,等到一个时辰过去,她的两条腿便都没了知觉,踉跄着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啃噬肌理,刺痛感后知后觉地汹涌袭来。
一旁静静等着的小丫鬟见状,抹了把泪珠急忙想要上前来搀扶了一把,却被闵若黎一个制止的手势阻挡住脚步,只能愣愣地看着她险些跌倒好几次,才晃晃悠悠地往内屋走去。
闵若黎此刻厌恶极了周遭的一切,恨这困住她性命的王府,也恨懦弱无能轻信他人的自己。只能靠着腿脚处清晰的疼痛,才可找回一些残存的理智。
快到房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停在不远处似乎正要说些什么的夜九笙,心中顿觉讽刺,索性直接快步踏入房中,转身死死地扣上了房门。
树下夜九笙吃了个闭门羹,神色也有些不虞起来,他顿了顿,手指关节轻轻叩击一下轮椅边沿,一旁的萧卫立马心领神会,俯身恭敬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夜九笙的目光缓缓从紧闭的房门收回,语气带上了几分凉意:“去查,柳鸾的步摇失窃当晚,王府仓库可有可疑人物进出。”
萧卫拱手应下,王府收礼众多,仓库之处来往人手也异常复杂,如要细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夜九笙便同闵若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闵若黎平日确实是稍稍迟钝了些,却也不是个蠢笨的,自然察觉出了夜九笙对她的疏离。自步摇失窃那日之后,夜九笙便没有再正眼瞧过她。每日黄昏按惯例替他按摩之时,她也是万分局促,夜九笙好似看不见她这人似的,只顾着偏头同萧卫商谈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宜,好几次甚至忽略了她询问力道是否适宜的问话,或者干脆用眼神向她授意。
如此下来,闵若黎好似成了个罪大恶极的透明人,可分明她未做过的事,又为何要认。夜九笙这般冷冰冰的态度,难不成是要逼着她去向柳侧妃低头吗,何时蓄意寻衅者竟成了弱势方,她一个安分良民就得忍气吞声咽下这口委屈?
闵若黎越想越觉得不甘,索性也将夜九笙当作了个透明人,一门心思投入到了学习礼仪之中,就盼着哪日能脱离这个让人胸闷气短的摄政王府。
宫里来的教引嬷嬷平日里虽是严厉了一些,却还不至于到苛刻的地步。却在一日柳侧妃寻了个由头突然造访之后,齐齐变了性子,一个个都刻薄难磨起来。
原先只是让她拿着琉璃盏走宫步,这日却突然增加了难度,命人在琉璃盏中注入了滚烫的热水搁到她手中,命她端着走完一段百步长的碎石路。
琉璃盏本就易碎,更何况是走在石子路上。盛满滚水的杯盏更是难以下手,光是停留在手上片刻,都觉得难以忍受。
闵若黎却硬生生地受下了,灼人的痛楚从指尖飞快蔓延,她咬紧了牙关,硬生生用上了十成的定力,才如履薄冰地走完了这百步长廊。颤抖着将茶盏放下的时候,指腹的皮肤被烫的一片通红,触碰到空气都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满心挂念着的只有与夜九笙的约定,刚刚完成嬷嬷们布置下的任务,扭头就快步朝着夜九笙所在的书房赶去。
还未来得及叩门进去,便听得屋内传来一阵尖利的抱怨声,隔了数步远都能清楚听闻。
是柳侧妃。
“王爷你是不知道,方才臣妾丢的那只步摇有多重要,如今还好是找回来了,不然若是日后太后娘娘问起,臣妾都不知如何是好······”对面是一片岑寂,她只好忍着尴尬硬着头皮继续道,“这闵若黎当真是手脚不干净,原先我还只当她是笨手笨脚不知礼数,如今倒好,竟敢蹬鼻子上脸,欺负到主家头上来了!!”
闵若黎在门外静静听着,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像被泼了瓢热油,委屈和不甘再次沸腾起来,她突然想听听夜九笙的声音。
夜九笙似乎就坐在桌案之后,沉默地听着对方阴阳怪气的话语。闵若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开过口说过话了,以至于骤然听到,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一个下人而已,你为此劳心伤神至此,不觉得落了身份吗?”夜九笙如此说道,接下来的动静她已然听不清晰了,只觉得指腹的疼痛突然间席卷而来,像是要活活疼进她的心底。
一个下人而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