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笙就等在牢门口的明暗交界处，背后晕出一圈温润的光，在这昏暗潮湿中简直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闵若黎方才又惊又怕，骤然见到救星，眼眶忍不住就红了起来，但碍于身上还背着私自赌博的罪行，良心备受谴责，因而又不敢靠近，只敢在原地不自然地眨巴眼。

还是夜九笙抬眼先发现了她，抬手像是召唤小动物一般唤了一声：“过来。”

“王，王爷好啊！”闵若黎畏畏缩缩地来到他的面前，连头都不敢抬，手指忍不住绞紧了衣角，将方才就被蹭脏的衣裳揉捏得越加皱皱巴巴的。

夜九笙却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他静静听完了一旁的衙役恭维的话语，随后才不咸不淡地朝着她开口道：“闵若黎，本王今日将你赎出来，正好用了五百两银子，脸上先前你问本王借的五十两银子，一共五百五十两，一并记在你的账上，可不要忘了——”

一旁的衙役闻言下意识地摸索着自己兜里怎么数都只有五十两的打赏，满头雾水地左右看了看，却又被夜九笙冰冷的视线震住了疑问。

尚在埋头羞愧的闵若黎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没脸确认到底她原来竟然还能值五百两银子。她对夜九笙的话语深信不疑，险些都快原地化成一只鸵鸟了。

闵若黎昨日原本的确是想着借些钱出来赌些银两回去抵债，没成想这一招也惨烈失败了——不仅分文未得，甚至还多了五百两的债。

看来她那逢赌必赢的手气，好似也是时灵时不灵的。

眼见着债务堆得手指头都快数不过来了，闵若黎顿觉颜面无光，没脸见人了，只好低眉顺眼地跟在夜九笙的轮椅之后，灰溜溜地向做错事被家长带回家的熊小孩。

夜九笙亲自来了结的事，牢房中再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二人一道出了牢房大门。突然临要出门的当口，一旁的暗卫却突然俯身在夜九笙耳畔低语了一句：“王爷，那个正在审犯人的，是太后的心腹。”

夜九笙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稍稍思忖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向一旁面如土色的闵若黎，噙着笑意问道：“眼下本王有个活要派给你，抵五百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闵若黎满心数着欠下的债，闻言眼睛都睁圆了，忙不迭点头：“愿意愿意，一万个愿意！”

于是乎他们直接拐进了临近那爪牙的一间刑房，闵若黎求财心切，把夜九笙的所有要求都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她在被告知自己要饰演一个死囚犯的时候，蛰伏已久的戏瘾瞬间就上来了，甚至还嫌暗卫泼在她身上的鸡血不够多，亲自上阵把自己浇成一个血人，并且还敬业地在唇角加了一道血迹，下一刻便奄奄一息地趴到了刑具上，往后头比了一个“妥了”的手势。

那侍卫得了令，立马便假意压下刑具，闵若黎瞬间就配合着凄惨地痛呼起来，嗓音都喊得嘶哑了，凄厉到连那侍卫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人。

夜九笙便在一旁静静看着，不用装就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那爪牙经过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看见闵若黎咬牙切齿的小脸时顿住了脚步。

“说！那日宴会上的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夜九笙余光瞥见鱼已上钩，突然冷声喝了一句，语气中满是狠厉。

那侍卫闻言手上使的劲儿更大了，闵若黎会意，猛烈地咳嗽起来，随后喘不上气一般颤栗起来，脸上硬生生憋出了冷汗，她牙关咬得死紧，艰难地抬起头来狠狠地望向夜九笙，气若游丝：“休，休想，我是不会，不会说的，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话音刚落，她猛地呕出口血来，似乎想要拼死挣扎，却又被死死地按了回去，发丝凌乱地搭在侧脸，夹杂着血汗，那状貌堪称惨烈。

夜九笙全然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那侍卫敛眸，又上了刑具。

以那爪牙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侍卫将烧红的烙铁贴上了闵若黎的皮肉。

凄厉的尖叫瞬间响彻了整间刑房。

“你再不说，可连个全尸都保不住，本王会叫你尝尝这里的所有刑具，你既然有胆勾结外人，应当也能挨过这些折磨——”夜九笙作势便要命令侍卫下死手。

闵若黎便在这时抬起了头，与他的视线两相交接，当即会意地哀呼了一声：“等，等等——”

“怎么，害怕了？”夜九笙不屑地收回视线，“还是想通了？与其当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还是保住这条狗命来得划算——”

闵若黎像是濒临窒息一半剧烈地喘了两口气，终于将一直倔强支撑着的脖颈弯了下去，轻声嗫嚅道：“我，我说——”

门外阴影处藏着的爪牙瞬间提起了心，额上渗出了大片冷汗。闵若黎可是眼下太后最关键的一步棋，若是反水简直是祸患无穷。

门里夜九笙满意地冷笑了一声，垂眸看向闵若黎的目光好似在打量蝼蚁：“如实招来。”

闵若黎哆嗦了一下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兹事体大，我，我得同王爷您单独说。”

夜九笙挥退了侍卫，冷冷地盯着她。

那爪牙眼见闵若黎已然是要招供的意思，在心中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仓皇地自阴影中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夜九笙敏锐地捕捉到了动静，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了侍卫，侍卫无声地点了点头，当即纵步跟了上去。

那爪牙惊闻了闵若黎叛变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宫中。

一路上提心吊胆，竟连身后一直跟着人都未察觉，一口气便奔到了太后的宫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去。

那侍卫只到这里便停住了脚步，掉转身去回禀消息。

刑房中的闵若黎只能听到那侍卫离去的脚步声，在这之后就再没听到什么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