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笙回到房中之时也有些落不下心来,总觉得事情仍有一些蹊跷,因而连适才处理公务之时都有些心神不宁,因此便索性提前回房休息。
外间伺候的仆人们不知道他已然提前回来了,还聚在一处喝茶谈天,院子里没主人的时候,他们向来是不遮掩自己的嗓门的,因此闲谈的声音毫无遮掩地便落入了夜九笙耳中。
其中一个向来爱嚼口舌的起了个话茬,神神叨叨地开始说起方才他在半路上听到的秘闻:“欸,你们知道吗,方才我在路上遇到了一群丫鬟,她们在说,府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身手不凡的绝顶高手,我还打听得这高手还血性十足,今日还险些冲撞了侧妃娘娘呢!!”
另一个立马好奇问询道:“当真!?今日秦夫人院里不是只是一场闹剧嘛?你说的那高手又是哪位!?”
开口那个嘘了一声:“这你们也信,这都是院里面传出来掩人耳目的,我可是听了个真切的,今日秦夫人院里发生的事可没有那样简单,我虽没在现场,却有个妹子看到了事情的原委。我同你们说,当时可吓人了,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好好的闵若黎突然暴起,拿了根木剑竟然想要打杀侧妃娘娘,你是没见着那拳脚工夫,谁敢信她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
一旁的那个骇然:“你说的是哪个闵若黎,不能吧,她平日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开头那个瞅他一眼,摇摇头:“可不是就是王爷房中伺候的那个嘛,依我看,此女决计不简单,此番若不是秦夫人仁慈,压下了这事,像这样的祸患,可是要被抓去打杀的!”
众人闻言一片嘘声。
屋内的夜九笙手中狼毫一紧,眉头猛地皱起,哪里还有心思在思考旁的事情,联想到当日闵若黎对自己身世的怀疑,他立马抬手唤来了先前被他支使去查探的那名暗卫。
“本王问你,先前要你去查闵若黎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那暗卫应声跪地,一五一十呈禀道:“属下探查多日,但闵姑娘身世依旧成谜,无奈之下,只好暗中去搜查了她原先在府中住过的院子,曾在她的院落中发现了一个信物,那信物应当是与江湖上一个暗杀组织有关——”
“此事为何不早些报给本王?”夜九笙一愣,当即不悦地拧起了眉头。
暗卫额上渗出了冷汗,不敢抬头直视:“回王爷,事情尚未明晰,属下不敢妄言。”
“也罢。”夜九笙沉吟片刻,突然搁下了手中的文卷,吩咐道:“推本王去寻闵若黎。”
他带着些许试探的心思,因此特地让那暗卫推得很慢,轮椅滚地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因此,二人来到房前之时,里头的闵若黎丝毫都没有察觉,还在全神贯注地挥毫作画。
只是她看起来极其沉不住气,几乎是没飞快地画完几笔等待片刻,便像是不满意一般,将画纸揉成团塞进了已经半满的废纸篓里。
夜九笙这几日见惯了她乖顺的模样,因而乍见她眼下满心烦躁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有些异样,便站在屋外静静打量了一会儿。
平日里在她面前的闵若黎似乎总是收拢了所有的烦心事,只将最灿烂的一面展露出来,就像是迎着风霜拼命伸长枝桠的迎春花,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柔韧。
夜九笙并不想因着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对她心存芥蒂,这才决定亲自过来试探对方到底有何事相瞒。
闵若黎正准备提起精神试第八次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随着动静走近了一道神色复杂的人影。
“王爷怎么来了?”她应声抬起头,停下了手中的画笔,面上还有尚未消退的失望情绪,显得眉眼都有些耷拉着,不甚明媚的模样。
夜九笙却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低声道:“你接着画,本王此次来只是想考教一番你近日的画工可有见长。”
闵若黎微微抿了抿嘴唇,她现在哪里有什么心思来好好做一幅画,但是既然是夜九笙要求的,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眼前没有什么能入画的事物,她便回首向外看了看,视线捕捉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脑中梳理了一下线条,下一刻便俯身开始勾画起来。
夜九笙推着轮椅缓缓走近,视线状似无意地掠过废纸篓中的纸张,在看到上面千奇百怪的事物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向来是知道闵若黎奇思妙想的,但也不至于到这般新奇陌生的地步。
思忖着,他渐渐靠近了闵若黎,思量着一会该用何种方式试探她的武功。
闵若黎在作画的时候却向来都是心无旁骛的,因而都没有留意到夜九笙逐渐逼近的身形。
突然,夜九笙猛地凑近,想要伸手按上她的手背,这一下动作极快,倘若闵若黎当真隐瞒了自己的身手,必然是会做出剧烈反应。
闵若黎正一门心思地勾勒着蝴蝶的最后一笔,压根没注意到他突然的动作,只是正好在她落笔之时,突然那纸上惟妙惟肖的蝴蝶竟直接跃了出来,似乎下一刻便要冲破纸面飞到半空。闵若黎真没想到神笔会在这个时候显灵,小脸吓得煞白,若是这突然现行的蝴蝶被夜九笙见着了,岂不是要暴露了!因此她想也没想便猛然动作,伸手拢住了蝴蝶拼命的往另一边躲。
那蝴蝶仍在手中扑簌着翅膀,闵若黎又不忍心抓得太紧,只好背过身悄悄将它放在了桌子底下。
夜九笙试探的动作顿在了半空,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闵若黎回避的动作,却看不出她在做些什么。
难道她当真隐瞒了什么事情?
夜九笙沉默地望着她惊惶的背影,良久,终于收回了复杂的视线,闷声道了一句:“本王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先回去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再看仍惊魂未定的闵若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