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旁长着高大的香樟树,枝叶尽情的在空中绽放身姿,眷恋的吸取阳光。
郑明恩垂着脑袋,缓慢的步伐显得整个人蔫蔫的。
繁忙的课业压的她喘不过气,刚刚还被史教授劈头盖脸的批评了一顿。
她有时候很想偷懒,但每每想起比她还要累的徐时镇时,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只能说,当医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看似光鲜亮丽,背后要付出的努力鲜少人知。
风轻轻吹过耳旁,路边发出阵阵沙沙声。
郑明恩慢悠悠的走着,眼前原本宽阔平坦的道路,突然多了几双鞋,挡住了她的路,她及时停住了脚步,转变方向继续前进。
“和徐时镇在一个组很不开心吧!”
一道泛着慵懒的声音缓缓升起,郑明恩脚步蓦地停住,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郑明恩偏头看去,三个长的高大挺拔的男生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个微微站在前面的男生,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背着黑色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精致的五官让人眼前一亮。
郑明恩垂下眼眸,剽了一眼他们的鞋,确认了是刚刚挡她路的那几个人。
“做什么事都要反着来,处处被针对,徐时镇应该很讨人厌吧!”
微微站在前的男生笑道,嘴角还带着一抹无辜的笑,看上去温润阳光,可郑明恩总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分厉气。
郑明恩知道他,每次成绩榜单的前几名,总有他的名字——池时宇。
她想了想,道:“好像是呢!”
徐时镇的确很讨人厌,她每次都恨不得用第一名砸死他!
池时宇走近郑明恩,沙哑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竟然如此,不如你和我组队吧!”
“让他这种可悲的人永远都一个人吧!”
“可悲的人?”郑明恩眉头一挑。
池时宇见她不解,笑道,“你不知道吗?看来他没有和你说过,也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谁又会想让别人知道呢?”
郑明恩看着他,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一丝寒意,她心跳一滞,带着几分不安转身,不打算理会。
“你不想知道吗?”那人喊道。
郑明恩没有作答,当做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自顾自的走着。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有一扇门,门的背后,是其他人无法涉足的地方。既然它不为你敞开,你又何必强求?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徐时镇。
“他的父母是杀人凶手呢!”
他的话如同惊雷,让郑明恩蓦然停住,她脸上满是震惊。
“你每天都和杀人犯的儿子混在一起,可要小心了!万一……”
郑明恩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你是谁?凭什么这样说他?”
池时宇下巴微微抬起,“我是池时宇,很不幸,成为了他的高中同学。”他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窥见的痛色。
郑明恩赞同的点点头,“是挺不幸的。”
“有你们这样的同学。”
郑明恩冷的一张脸,目光徐徐扫过他们。
池时宇没料到她变脸这么快,“喂!我刚刚和你说的……”
“喂?叫谁呢?”
郑明恩眉头一皱,冷声道,“难道这么多年的义务教育,还没有教会你尊重人吗?”
她慢慢的走近他,“我劝你,最好不要来惹我,也不要去找徐时镇麻烦。”
“找了怎么办?”池时宇笑道。
郑明恩气势不减,“你试试。”
眼前的女孩像是变了一个人,池时宇看着她坚韧的眼眸,忽然笑了。
他知道,郑明恩读高中时,在他们学校很有名,不是成绩第一的那种有名。
说完,郑明恩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停在原地,“还有,我和徐时镇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讲吗?”
她偏头,冲他淡淡一笑,“你以为你是谁?”
——
“你不知道吗?”
“他的父母是杀人犯呢!”
树荫下的椅子沾了几片黄叶,郑明恩也不在乎,坐在那发起了呆。
不久,她轻轻卷起衣袖,胳膊上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她轻抚疤痕,微卷的睫毛忍不住的颤了颤。
她从未想过,那个坐在她身旁沉默寡言的徐时镇,有着这样的过去。无论池时宇说的是真是假,一股莫名的悲伤和心疼从她心头涌起。
郑明恩抬头看向天空,高耸的大树挡住了湛蓝的天,只有少许透过空隙洒进来的阳光。
更早的那一天,并不像今天这样温暖,抬头看向那天,是无尽的灰蒙。
窗外的天空一片灰蒙,只有几片苍白的浊云无力的移动着,郑明恩别开目光,继续低头做题。
天空偶尔响起几道轰轰雷声,放学铃声和往常一样响起,片刻间,教室里人欢马叫。
郑明恩收拾好东西,步伐缓慢的走出教室。
学校离家不远,她像往常一样走回家,偶尔几阵风吹过来,带着几分压抑。
没多久,郑明恩就到了家门口,她慢悠悠的掏出钥匙,一打开门,她脸上原来平静的脸上跳出几分惊恐,瞳孔猛然放大。
家里的陈设被丢的乱七八糟,地板上还滚着几瓶空酒瓶,她一眼就看到了,喝到醉醺醺瘫在沙发上的郑石光。
郑石光,她那名义上的父亲。
郑明恩一对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一股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恐惧让她呼吸一滞,她下意识转身就跑。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郑明恩背部被空酒瓶狠狠地砸中,火辣辣的痛感让她低呼一声。
她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喘不上气,无力地瘫倒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前依旧是那片灰蒙蒙的天,看不到一丝光亮,郑明恩转过头,眼底一片灰暗。
她不知道这么艰难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雨滴落了下来,打在她脸上生疼,她艰难的爬起身子,背部传来阵阵灼痛。
她走到附近的走廊里,抱着书包蹲在角落里,紧紧的缩成一团,像只流浪猫。
没一会儿,雨滴滴答答的洒了下来,她睁着眼睛,看着雨滴落在地上被无情的打落,眼底涌出几分湿意,这样的生活她还要继续多久?
她的书包里面没有伞,但是她能躲雨,她的家里没有人等她回家,她去哪里都是一样。
雨水被踩散了几片,有人跑了过来。
郑明恩抹去眼角的眼泪,有些难为情的埋下了头,掩饰着自己的狼狈不堪。
她听着那人的脚步声由急变缓,声音在她身旁消失不见。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地面,就像郑石光那无情而又冷漠的棒棍砸了下来,郑明恩心里紧紧一抽,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哭了出来。
那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随着雨声肆意狂奔。
直到她哭到哽咽,郑明恩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雨势依旧那般浩大。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闯进来躲雨的人,他站在她旁边,一直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她不知道是该难堪还是该欣慰,难堪她在陌生人面前哭成这样,还是欣慰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这,静静的陪着她放声大哭。
雨还在下着,他动了动身,似乎准备走了。
郑明恩连忙埋下头,心里慌乱的很。突然,她的脑袋被一个不明物体罩住了,还带着些许体温。
郑明恩愣了愣,连忙掀开一看,映入眼帘却是他冲进雨幕中的身影。
她不知怎么的,眼底又一次潮湿了。
后来,她在大学军训时再次见到了他,烈日炎炎下,少年板着脸,站的笔直。
她回过头,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徐时镇永远不会知道,他当时一个轻易的举动,带给了她多大的勇气。
她一直着欠他,一句迟到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