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从前的记忆吗?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刑天坐在那里,显得前面的桌案十分袖珍。
“记得。”他开口,声音和体态十分匹配。
“是你们当中的谁复活了我?”
“鬼兰发现了你的躯体,花月认出你的身份,琉珖去常羊山带回了你的头颅,揺情则是将你的身躯重新接在一起的人。”芫芜回答道。
只见对面的人皱了皱眉头,转了转眼珠,思考了半晌之后才重新开口道:“那他们都是我的恩人。”
“你们想要我帮你们做什么?”
他这一问,倒是把对面的人问愣了。
花月笑了笑:“你能帮什么忙呢?”
“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刑天一本正经地回答。
“当真?”
“当真。”
“那就加入我们吧。”
“此言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花月道:“加入我们,和我们共进退,同抗敌。”
……
“刑天擅杀伐,尤其克制破坏之术。”花月看向芫芜和陵游,“恭喜,又得一员猛将。”
“他的身体,就靠你和揺情了。”
“放心,我自然会尽力尽力,帮助他将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花月道:“你们也该出发了吧?”
芫芜点头。
“那正好,一起吧。我出去找几种要用的药。”
“你去哪儿?”
“南海。去取几片鲛人之鳞。”
……
几日后,南海之滨。
“你们的动作有些慢啊,让我在这儿等这么久。”花月朝芫芜跟陵游走过来,“此行可顺利?”
“自此之后,人界再无青衿门。”
花月的视线在芫芜脸上停了片刻,随即眼眸半阖,嘴唇微不可见地扬起又迅速落下。
“你笑什么?”芫芜疑惑。
“没什么。”花月敛容,“只是觉得,又让子乙说准了。大变之象已至。”
人族玄门自大洪荒时代便已经建立,当初在与兽族的争端中能完全将兽族压制。没想到不过才过了一万多年,居然成了如今这番光景。
“千年前万兽之主复活的时候,玄门的气韵已经走到了尽头。”花月道:“但是后来,居然又出现了生生不息重新崛起之势。”
“如今再观,原来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不过是非因果轮转不断,谁又能说得准呢?”他话音一转,“你们只是遣散了他们,并未赶尽杀绝。若是有朝一日再出现一个异数,带领玄门重新崛起也并非没有可能。”
“话说,”花月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们不会……”
“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芫芜没等他的话说完,便打断道:“要用的药都找到了吗?”
花月眼瞳微转,随即答道:“这话问的,不是你说让我先不要动手取鲛人之鳞的吗?其他的都找全了,就差它了。”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取?”
“待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芫芜说完,拉着陵游的手往前走。
“哎,你什么时候染上了子乙的坏毛病,说话都不说全了?”
从脚下的路难行的程度来看,应该很久都没人从这里经过了。而这条所谓的“路”,只是因为缘何和陵游记得它是一条路。
第一次踏上这里的花月,就不这么认为。
“这片林子有什么特别的吗?我们还要亲自一步一步钻过去。”
“没什么特别的。”芫芜坦言道:“我们以前走过这条路,想要再走一遍。”
“所以我现在,是在陪二位追忆往昔?”
“你可以四处看看,说不定能碰到你想要的药材呢。”
芫芜说完,差点儿得到花月一个白眼。
但是无奈,三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不认识路的人,那就是他。就算想要提前到终点去等他们,他也不知道终点在哪儿啊。
又走了约一个多时辰,算是走到了终点。之间前方是一处颇有些别致的院落,木屋竹篱,独自坐落在山中。
“故人?”见两人熟门熟路地开门,走进,花月跟着进来的同时道:“这座院落的主人不容小觑。”
“何出此言?”芫芜顿住脚步,看向花月。
“各方妖魔都在遭遇大肆追缴,这里却能不受打扰。”花月道:“这里的主人,怎能是等闲之辈呢?”
芫芜闻言一笑,不再接话。
“前辈,芫芜求见。”
她话音刚落,正对着的三人的正厅门便自动打开,露出厅中人的身影。是一包裹在黑衣黑纱中的女子,侧身对着他们。从动作来看,正在沏茶。
“螺音前辈。”芫芜带着陵游进入房中。
螺音转过身,看到陵游的时候,极少有波动的面容上出现了明显的诧异。
芫芜宛然一笑:“还要多谢前辈当年开解。”
“你居然真的回来了。”螺音仍旧盯着陵游。
“是啊,他回来了。”
螺音怔愣半晌,终于将视线从陵游身上撤回来。
又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都是命途,都是命途……”
“前辈在说什么?”芫芜有些疑惑。
“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你等回来了。”螺音叹道:“在此之前,从未听闻有人身死魂消之后还能复生。即便是当年的兽主,也是留了一缕残灵下来。”
“云栖当日对我说,你连残灵都没有留下。”她看向陵游,“残灵都没有,如何能复生呢?”
“可是不是前辈对我说,只要找到女娲娘娘……”忽然有什么在芫芜的脑中炸开了。
……
“你这样骗她,最多能骗百年。”听完云栖的话,螺音道:“一百年以后呢?”
“本就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情,你现在造出一个让她觉得有希望的假象。有没有想过这个假象一旦被打碎,大失所望之下,她会做出什么事?”
“我明白前辈的担忧。”云栖无可奈何,“可是现在想要救她,只能给她假的希望。”
“至于一百年以后的事情,我只能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能考虑。”
“我只知道,她绝对不能堕魔,我绝对不能看着她堕魔。”
“有了这个百年的期限,起码能保证在往后的一百年内,她会一直抱有希望。有了希望,就不会允许自己堕落。”
“前辈,那个小丫头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会牢牢抓住,拼尽全力。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这一份希望。”
……
“当日你因为陵游的死悲痛欲绝,不求生,但求死。云栖来找我,编出了一个百年的‘期限’。其一是为了救你,其二则是他不愿你堕入魔道。”螺音看着芫芜,“可是现在……”
“所以……你们当日说的所有话,都是假的?”
螺音缓缓点头。她独居山中百余年,并不知晓在这一百年多年当中外界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这些故人又各自有了怎样的际遇。
看着芫芜呆立在那里,她又问道:“云栖如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