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坊内,赵坤山将靳孟修手中的活计全都抢了过去。
“你竟然将打过霜的菜叶都扔掉,我师父的钱就是这样被你浪费的?
我来做晚饭,你去屋顶将雪扫干净,这样大的雪将屋顶压垮,砸到我师父怎么办?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下人的,也是我师父善良,如果换成我爹,早扣你工钱将你赶走了。”
靳孟修并不和赵坤山争执,但却在赵坤山切菜的时候,去到院子将赵坤山那头小毛驴绳子给解开了。
“啾啾啾~踏踏踏~”听见小毛驴放飞的声音,赵坤山赶紧追了出去。
靳孟修去到厨房,处理他买的牛肉。
他对糕点不在行,但烤肉卤肉却十分拿手。
羌地这地方虽然偏远,但却盛产各种香料,这些香料倒过几次手去到庇城,就只有达官显贵消费得起,可在生长在羌地的人家在山中就能找到这些香料。
吴诺回来时,靳孟修将烤牛肉和卤蹄筋,切了一小盘端给吴诺。
“栗米粥还有好,我还得炒一盘青菜,你先吃这些垫垫肚子。”
吴诺翻了翻赵坤山的拜师礼,两条羊肉,十个红鸡蛋,六斤糕点:“把赵坤山送来的鸡蛋拿去卤了”
靳孟修立在原地未动:“赵坤山手脚不太干净,别收这个徒弟了,这些明日还给她!”
“她偷什么东西了?”吴诺怎么想都觉得赵坤山不是这种人。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弄你的被褥。”
“我让她从床底下拿桐油刷了些东西,我对赵坤山印象很好,再观察几天。”
“嗯!”靳孟修冷着脸去到厨房将晚饭端上桌:“我听外面的人说,三姑被她的恩客分尸了,你知道吗?”
“谁告诉你是被恩客杀的?”
“卖野山椒的老陈的大舅子是拉泔水的,昨天半夜他将泔水拉到城外后,将泔水倒进坑里,就发现了三姑的脑袋。
因为害怕被冤枉成杀害三姑的凶手,所以今早进城拉泔水时,带上了三姑头颅,路过教坊时趁着四下无人扔了出去。”
“就扔脑袋,四肢呢?”
“老陈说他大舅子收的泔水桶里就这一个脑袋,听着吓人得很。琳琅,你和三姑关系那般好,她的恩客你应该也认识。这段时间就别出门了,我怕你会出现意外。”
平心而论,靳孟修真的是非常称职的保姆,尤其是在看见靳孟修并不觊觎她的钱财后,她渐渐放下了对靳孟修的戒心。甚至还因为靳孟修能够帮她应付客人,多了一些对靳孟修的包容。
但有时候靳孟修真的让她十分不舒服,她这时明白鸨母看见讨厌的头牌该是什么心情了。
“你怕我会被以前的客人杀了吗?”
“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吃过晚饭,吴诺简单的活动身体,靳孟修将被窝用炭盆捂热,就来催促吴诺睡觉。
“喝些热姜茶,晚上能睡得好些。”
这一夜吴诺睡得很不安,半夜惊醒了两次,见靳孟修还睡在外间这才安心一些。
虽然她对三姑为何死去一无所知,但在现代看过的文学作品,总是在她闭上眼睛后涌上心头,生怕羌地也出现了专盯伎女的连环杀手。
三姑的死在平静的巴城里激起涟漪,官府派出三班衙役,查遍了所有拉潲水人,最后也只找到了手臂,和被猪啃得只剩脚掌的一条腿。
因为衙役们在教坊进进出出,教坊现在门可罗雀,伎子们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画坊上。
伎子们出图速度也比之前快了好几倍,吴诺趁着这个功夫,一下子接了十几单生意。
赵坤山将小毛驴拴在树上,手中拿着个黑色的包裹。
“温秋,我师父在哪里?”
“在里屋忙,你没事别去烦她。”
“我不烦她,是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人给我个包裹,让我交给师父。你看这包裹都是黑色的布料,一定是位贵人送的。”
温秋好奇走过来看看:“梁教头可真是个痴心人,都要打败仗了,还记挂琳琅呢!”
本在杀鸡的靳孟修走了过来:“我给琳琅拿进去。”
“给你吧!”赵坤山不情不愿说到,他们这些壁画匠人,最信鬼神之说,平日也最容易见鬼神。靳孟修露出比常人多二分之一的耳轮,这是不可深交之相。
靳孟修将包裹放在吴诺面前:“你跟邓总兵麾下的人关系不错?”
吴诺坐在窗前慵懒得数着钱:“你又想说什么?”
“听说官府已经找到杀害三姑的真凶了,因为对方是总兵府上的人,所以此事就以悬案收尾。”
“如果官府真想悬案收尾,还能让外人知道凶手是总兵府上的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连你这个没钱没势的人都知道了,那墙应该垮了吧!”
靳孟修温柔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反正你小心一些,我看看梁教头都给你送了些什么来。”
吴诺发觉她对靳孟修的耐心越来越差了,一把抢过包裹:“这是我的东西,你出去。”
靳孟修又一次露出了鹰隼的眼神,这一次吴诺在其中看到了针对她的恨意。
吴诺心想,她是该换人了。
梁山寄来的包裹无非就是信件,和他在古隹部落见到的精美首饰,信中说等开春不久他就能攻打下古隹部落。
这可于吴诺从行脚商人处听见战况不同,从外面来的人都说,邓总兵这次会输给南夷诸部,很快就要得像朝廷请求援军了。
大概是梁山想在她面前装逼吧!
吴诺看完就将信放在一旁,继续算账,三姑不在了,现在画坊的收入都由她支配。
最近教坊没有生意,伎子在教坊得不到收入,而画坊生意又好,所以吴诺提高了给她们的工钱。
在画坊兼职的伎子,像温秋这样深受客人喜欢的画师,一个月能从她手中拿到两百文,两百文一月的收入在羌地就足够养活一家老小。只能等着吴诺分配工作的画师,每月也能得到五十文,有这五十文也能改善改善生活。
今日画坊工作结束后,太阳已经下山了,温秋满腹心事和吴诺说道:“刚才我见梁教头给你送包裹来了,你是不是和梁教头还有联系?”
“你有事找他帮忙吗?”
“最近教坊有人说,坊主认为三姑的死和教坊内的人有关,所以打算让官府的人将我们全杀了。你和那群当官的人认识,能不能去官府打听一下这事真伪?”
吴诺除了被迫和梁山有联系,其实和官府的人并不熟,但这关系到教坊众人,就算得费些钱财,也得去问问。
“坊主这几日回教坊了吗?”
“不清楚,不过坊主肯定是在巴城,不过不住在教坊内而已。”
温秋的提起此事颇为忧愁:“我在画坊的工钱,你不必发我了。如果我真的被杀了,你就用那钱时不时买些馒头,去矿场让我家人吃顿饱饭吧!”
吴诺说不出那些虚假的安慰:“我会的,上次我还和阳春去过矿场,了解过你家人在矿场的那个区。”
羌地共有八个地方,是给被流放到此的犯人开荒的。在吴诺了解过他们后,才知道田场开荒的活计是最轻的,司太守一家能被分到田场,估计还是司太守提前找了关系。
“琳琅,我先走了。现在教坊不开火,得我们自己回去做呢!”
“路上小心些。”
靳孟修将晚饭摆上桌。
一只整鸡被做成他做成了麻辣鸡丝,鸡腿枸杞汤,炒鸡杂。
“先喝些鸡汤。”
吴诺拿起个发酵没成功的馒头,“你应该花时间在面点上,我不想每天都吃到硬邦邦的馒头包子点心。”
“我明日会去请教他人。”
吃过晚饭后,吴诺数出了一百文钱:“孟修,我始终觉得你应该先学会给面粉发酵,再去别人家干活。这一百文是你这几月的辛苦钱,明日你就走吧!”
“你让我走?”靳孟修看着吴诺,眼中是说不出的悲切,再也摆不出那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嗯,你的性子不适合待在我这里。”
靳孟修一言不发拿着东西就离开了院子。
吴诺松了一口气,还真担心这人不肯走呢!
没了靳孟修,但有了赵坤山,吴诺也不会手忙脚乱。
现在赵坤山正在画坊里学作画,赵坤山有天赋又谦虚,吴诺偶尔和她说些透视方面的原理,再让温秋教她作画,这样零碎的知识,她也能整合到一块。
赵坤山虽然不如,靳孟修情商高应付客人时能做到八面玲珑。但也不是情商低到令人发指的人,普通情况都能应付过来。
吴诺放心将看家的任务交给赵坤山,就朝着柳家乐坊而去。
包厢里,坐着和三姑私交甚好的东方先生。
这个东方先生就是邓总兵倚重的幕僚,因为出身低,也不会兵法所以留在羌地。
可他深得邓总兵的信任,上次三姑就是找他想办法,将梁山派出去攻打古隹部落的。
吴诺这次也只是试探着约对方出来,没想到对方如此好约,但很显然对方误会了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