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春江花月夜,莺莺燕燕。
在这家名震京都的青楼后门,一辆看着显然极为平凡的马车缓缓停下。
走下来一个一看就气势不凡的中年男人。
如果有六部中人在此,一定会惊呼,礼部尚书怎么会来此。
此人正是礼部尚书楼苑。
官员不得狎妓,不过这条规定并不是铁板一枚,毕竟管鲍之交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每个官员其实都不清白,故而,御史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证据,一切都只当看不见,毕竟官员狎妓的惩罚并不重。
不过,哪怕并不重,可是也不能轻视,故而每位官员都是走后门的,而且后院有无数的小院,彼此互不关联,避免发生礼部尚书神龙摆尾之后,出门与户部尚书偶遇,那就尴尬了。
后院自有护院看守开门。
楼苑进去以后,轻车熟路来到一间小院,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宽衣解带,然后进入那洒满花瓣的木桶里沐浴。
水很烫,自然也很香,侍女的手很软,一切都是最美妙的触感。
楼苑自然是一位修士,或许境界不高,可是也足以防止被人跟踪。
沐浴结束,那就是那位头牌的按摩了。
这也是万古不变的流程。
楼苑其实有些疲倦,只是对于他而言,不这样,人生似乎也没有其它乐趣。
他家有悍妻。
侍女退下后不久,门外脚步声再起。
楼苑惬意一笑,那张泪竹制成的躺椅上动了动,躺椅下垫着厚厚一层锦被,绵软无比,如同少女春山一般的触感。
在躺椅前,一张小桌上,放着一瓶药,贴着“如来棍”三个字,是什么,相必不言而喻。
楼苑看着这瓶药,沉默下来。
岁月无情,哪怕他是修士,可也只是寻常修士,炼精打转的修士而已。
真正的大修士,是不屑于当官的,因为那样因果纠缠,破镜时心魔会强出天外。
不过楼苑并不在意,反正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能够修行,已经是上天垂青了。
他伸手握住那瓶药,倒出一枚红色药丸,然后吞下。
然后,他眉头微皱。
这丹药的味道很古怪,似乎与她之前吃过的那些丹药截然不同,甚至有一股血腥味,浓烈无比。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可能是鹿血。
大补之物,必然复杂,他又不是医师,自然品藏不出来。
含羞是春江花月夜的头牌之一,肌肤白嫩,微微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楼苑是她的常客,也是客人里官位最高的,怠慢不得。
只是,最近楼苑的体力是一日不如一日,让她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每次都故意大叫来掩饰。
推门而入后,含羞叹了叹,看着屏风里的那个臃肿形体,有点恶心。
都说楼尚书是修士,可是为什么瘦不下来呢?
可是下一刻,含羞却什么也不能响了,因为她突然听到了一道极为惨烈的声音。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类似于骨骼被挤压,血肉膨胀的声音,如同一个皮囊灌满足够的水之后继续灌,承受不住的感觉类似。
砰然炸响!
哪怕距离屏风很远,可是飞溅血肉依旧落在了含羞的身上,恐惧席卷而来,可是比恐惧更可怕的是她知道自己玩了。
楼苑可是礼部尚书,更是太子座下的忠犬之一,他一死,京都必定有一场风雨,而她,又怎能置身事外。
不久之后,京都府衙的府尹周升愁眉苦脸带着手下前来春江花月夜的案发现场。
唯一的证人,头牌之一的含羞已经吓傻了,不过神志还算清楚,只是,周升问她关于这个案件的内容,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总而言之,目前所得到的信息太过简单,那就是楼尚书狎妓,沐浴之后,突然爆炸。
这如果不是朝廷大官的命案,或许周升还会笑出声来,可是现在,他可笑不出来。
楼苑是礼部尚书,太子的马前卒,如果从推断来看,最有可能得就是信王,可是这有可能吗?
或许是有的,不过周升不敢揣测,因为没有任何的证据。
认真检查尸体,哪怕周遭血腥十足,极为恶心,不过周升早已习惯。
他能稳坐京都府尹的位置,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随行的仵作皱眉道“大人,这种死状简直不可思议,而且门窗都没有动过的迹象,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楼尚书是自己自爆而亡,可能是走火入魔,其二,是巅峰修士动手杀人。”
周升闻言苦笑,对于自己这个仵作的智慧他是很有信心的,只是这两个答案,都是极难求证的。
巅峰修士,京都有这么一位,可是那位是太子殿下的知交,根本不可能动手。
因而,第二种可能实在有些荒诞。
要知道,京都各处城门都有国师的大阵守护,哪怕巅峰修士,入城的时候也是无法逃过,更别说巅峰修士这种人间之巅的战力。
周升叹道“保护好现场,这件事情影响实在太大,刑部必然插手,不过必须在最短时间拿下凶手,否则我这个京都府尹的位置可就坐到头了!”
这件事情的影响不止如此。
由于楼苑在春江花月夜离奇死亡,使得这座青楼变得人心惶惶,别说那些官员了,就是普通的客人,那也是不敢再来,毕竟命只有一条,而且青楼又不止这么一家。
太子这边,也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在东宫书房召开一众谋士,商讨这件棘手的事情。
楼苑是礼部尚书,对于秦重的帮助极大,在抨击信王他可以说马前卒,由于他文采出众,对于礼制更是了如指掌,他可以稳坐太子之位,楼苑有大功劳。
秦重沉重道“失去了楼苑,可以说是斩断我半条臂膀,如果这个凶手继续下去,恐怕在朝堂之上,我会失去掌控力。”
太子的军师,算无遗策的刘青提议道“殿下,苏先生修为绝世,仅次于国师,如果殿下请他帮忙,或许可以在短时间破案。”
秦重皱眉。
不是他请不动苏宁,只是觉得这么简单一件事情请动一位巅峰修士,有些杀鸡用牛刀,而且会给对方一种自己无能的感觉。
刘青自然能猜出太子的想法,没有说话,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可笑。
户部尚书与楼苑私交最好,对于他的死,既有伤感,又有害怕,因为对方第二个下手的对象极有可能是自己。
如果对方是信王的人,那就有十成的可能。
哪怕不知道信王怎么会请动一位如此可怕的杀手,可是如果是真的,他可要好好让太子保护他。
户部尚书蒙清风惶恐道“殿下,这件事情对信王最有利,如果真是信王做的,那么殿下可要早做准备。”
刘青想了想,说道“信王应该不可能,太明显了,不过,信王是得利者,这是毋庸置疑的,以我的猜测而言,信王一定对这件事情有关,否则,这件事情太过诡异了!”
秦重皱眉道“没有证据,而且这件事情哪怕最愚笨的人也能猜出得利者是二弟,那么二弟会那么傻吗?”
刘青摇了摇头,“殿下,这件事情没有结果以前,一切推测都是没有意思的,而且,殿下还有另外一个敌人,她可是要比信王更想除掉殿下。”
“裴美人。”
“没错。”
刘青点头,说道“信王与殿下之间,属于王道争锋,可是裴美人不同,一旦殿下登基,信王或许可以独善其身,可是裴美人必然被打入冷宫,或者给陛下殉葬,更何况,裴美人整个人都很诡异。”
“没错。”秦重想了裴美人那种古怪的魅惑立,心有余悸道,“裴美人的确美过头了,要不是有国师赠予的冰心诀,或许我那个时候也会被她勾去了魂。”
刘青叹了叹,说道“殿下,无论是裴美人还是信王,这件事情必定会触发朝堂一场风暴,如果两人联手的话,那就可怕了,裴美人有可能是妖孽。”
秦重对此其实是一点也不相信,觉得刘青这是杞人忧天了。
他笑道“刘青,别多想了,这件事情也许没有那么复杂,可能只是意外。”
刘青不再说话。
秦重也沉默下来。
他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许久才说道“京都的兵力一直是父皇掌控,二弟负责巡防营,诸位,都小心一点,我会向父皇讨要一些兵马保护各位,知道凶手伏诛为止。”
“多谢殿下。”
……
三天之后,户部尚书丧命于府邸花园,全身爆炸,死的惨不忍睹。
太子一系彻底惶恐起来,甚至有几个软骨仔直接投靠的信王,哪怕没有证据证明是信王下的手,可是没有人愿意冒险。
皇帝陛下倒是不着急,依旧沉迷于裴美人的温柔乡难以自拔。
这让太子着急起来。
可是他又没有任何的办法。
那个凶手下手实在太过诡异,根本没有任何的痕迹,故而,凶手必然是一位修士,而且是巅峰修士,否则,国师的守护大阵必然会察觉出来。
因而,太子准备去找苏宁商议。
苏宁身为巅峰修士,必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如果证明是二弟与裴美人的话,一切的问题那就全都扫除,他可以彻底解脱。
苏宁修为得到国师肯定。
秦重自信十足。
不过,裴美人背后的底蕴他看不透。
阳光普照,哪怕风中带了寒意,可是却足够让人温暖。
秦重在苏府下了马车,由于不是第一次进入苏府,故而没有通报,直接进入,府门前的护卫,诚惶诚恐。
……
苏宁正在花园亭中练习剑阵。
青色的养剑葫芦口打开,里面冒着冲霄的剑气,无数青色的剑芒不断闪烁着。
魏长久那本剑阵,其实只有一道剑阵,叫做万剑如龙。
必须要用一万柄青灵钢制成的短剑收入养剑葫芦里面温养,然后以自身剑气来融合,而后便能以意御剑。
养剑葫芦是剑修的至宝,不过苏宁不是剑修,没有本命飞剑,这一些多余的剑气对他也没有任何的益处。
就在苏宁温养飞剑结束的时候,魏长久的虚影突然出现在亭中。
“不错,我的万剑如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练成如此火候,很难得,你是我见过的剑道天赋最强的人,可惜你不是剑修。”魏长久有些惋惜。
苏宁淡然道“你来此,相必不是来说着惋惜的话的吧。”
魏长久点头,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劫数已经开始,这一场京都诡案,就是你的劫数开始,你要想得到成仙,功德以外,还必须经历这两场劫难,希望你能承受住。”
苏宁闻言,皱眉道“劫数?京都这场诡案我也有所耳闻,巅峰修士的确可以遮蔽气机操纵法器杀人,可是,你的阵法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才对,莫非这是你刻意为之。”
魏长久微笑道“果然聪明,当今皇帝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不过在太子与信王之间,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取舍,所以这一个布局就是为了选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皇位继承人。”
苏宁略感不悦。
这种养蛊一样的方式,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过往的历史这些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也不是让人难以接受。
魏长久轻笑道“对于我而言,山河楼必须交给一个足以镇压住国运的帝王,因而,这是必须要做的选择,我可以对你泄露一次这个天机,山河楼只要建成,你的功德也会瞬间填满,不过这个前提是太子必须成为山河楼的主人。”
苏宁神色渐渐郑重起来。
哪怕是他,对于只要压对宝,就可以获得成仙的全部功德这件事情也是有些惊讶。
苏宁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可以躲吗?”
魏长久微笑道“你躲不了,太子与信王,你必须选择一个,你的大道根祗已经与龙渊王朝相连起来当然我也是一样,不过我是与整个王朝,而你只是与一个人。”
苏宁叹了叹,苦笑不已。
魏长久身影涣散,偏向天际。
苏宁自言自语道“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夺嫡之争,这其中的腥风血雨可不是其它朝廷斗争可以比拟的,甚至于京都都要被搅成浑水,其中受苦的,还不是那些没有抵抗之力的百姓。”
“殿下,进来即可。”
突然,苏宁淡然说道。
凉亭外的石道上,竹林里,秦重缓步走来,有些自嘲道“与苏兄相处许久,意气相投,不知不觉间就忘了苏宁乃是一位巅峰修士,这一点小玩笑,哪能瞒过苏兄。”
秦重走入凉亭坐好,苏宁给他倒茶。
“相必殿下是为了京都的诡案来找我。”
“苏兄果然神机妙算。”
“如今这场诡案已经人心惶惶,殿下的确要尽快抓住凶手,来安稳人心。”
“只是那个凶手实在狡猾,而且根据我们的推测,此人乃是巅峰修士,故而才来麻烦苏兄。”
“不麻烦,只是,我需要太子殿下给我一个特权。”
“苏兄尽管说,只要不是太严重的,尽管提。”
“我需要一个彻查京都的权利,哪怕是皇宫也不例外。”
“这个……”
秦重犹豫了一下,许久才到“可以,不过在皇宫,苏兄需要我陪同,并且,二弟的府邸没有证据的话,苏兄也是不能闯入的。”
“那是自然。”
“不知苏兄要从哪里查起?”
“先去验尸。”
“哦,验尸?”
秦重不解起来。
苏宁解释道“这件诡案,行凶手法必须查出来,否则就不能根据手法把凶手的范围缩小。”
秦重明白道“苏兄真是全才。”
“殿下严重了。”苏宁谦虚道,“我只是比较喜欢观察而起,不过殿下也要当心一点,你要不是有真龙气运护体,恐怕也难以逃过这个凶手的毒手,并且,真龙气运并非无解,万一那个凶手破解了其中的奥妙,殿下可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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