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王爷,如今鸾儿贵为淳王妃,我们又怎能总去叨扰她,她年纪尚小,能得王爷庇佑,是我们云家的福气,我们怎么会因为府中一些小事上门。”
粗糙的嗓音,说得头头是道,可听在纪淳涩耳里,确实别样的意思。
起风了。
似乎又要变天了。
近日来,这天也总是阴晴不定,好似人心。
冒着热气的茶盏还安静的在那里放着,无人问津。
“若鸾儿知晓一直以来疼爱自己的父母身体抱恙,自己却在王府中享乐,她会是何心情?”
淳王的话不疾不徐。
轻飘飘。
可听在在场人心里,却似千斤重。
云尚袄伏在冰凉地上的手指慢慢握紧,幽深沧桑的眼底布满忧伤。
连带着被风吹起的深蓝色衣袍,也衬托的他此刻更加凄凉。
“王爷恕罪,是老臣思虑不周。”
眼角的细纹在岁月沉淀的容颜上增添了一抹色彩
紧闭松弛的眼皮,掩盖住那一室落寞,道不尽的情绪。
这一切,被淳王如数落进眼底。
勾起似笑非笑的唇角,语气清冷,话锋一转,是刺骨的寒霜。
“鸾儿的东西可是在将军这里?”
淳王话落。
是云尚袄惊诧的眸色抬起,四目相对。
冷气袭来。
急忙隐藏那眸中的一抹慌张,连带着喉结都忍不住滚动。
“不知王爷此前是来找王妃何物?王妃出嫁前的一应物品都在她的闺阁之中。”
正了正神色,云尚袄极力掩盖住眸中诧异的神色,粗糙的嗓音,此刻觉得越发的干涩,连带着唇瓣都干裂无比。
藏在衣袍下皮肤松弛的手指,拢紧,明明冰凉的指尖,手心里却渗满了汗珠。
脊背也挺得越发笔直了。
细微的动作,在淳王的眼中,无处可逃。
“将军在朝廷这么久了,也该知道,本王不参与朝堂之事,可并不代表不知道,一些事情,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遮掩过去的,有些事情,本王不说,对大家都好。”
句句话音,落在云尚袄耳朵里,是震慑人心,凿在心尖上的。
沧桑狼狈的面庞,因为常年带兵打仗肌肤有些发黑,额间渗出的细汗更加明显。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一向低调从不参与朝堂之事,从不上朝的淳王,虽然是上京最尊贵的王爷,可也是最深不可测的。
毕竟当年三皇子的事情,可是闹得满城风雨。
因为淳王还是当年的五皇子一句话,轻飘飘的沉默了。
可见这位一贯不问世事,称病不出府的王爷,城府多深,手段多强硬。
“王爷……”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无尽的沉默吞噬。
云尚袄知道,这件事情,淳王如今来了,便是已经知道,遮掩不了的。
可这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闪烁的眸子在沧桑的眼窝中打转。
淳王也不着急,悠哉的看着天边红云浮现,黑云密布那即将变了天,幽深的瞳孔散着冷光,让人不敢直视,却又不能忽视。
许久。。。
一旁站着笔直的苏暮面容都有些难看了。
家里的王妃娘娘,哪里能这么等的起?
自家主子明明很在意王妃娘娘,此刻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自己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下去了。
“王妃娘娘确实不是小女。”
时间眨眼流逝。
云尚袄这才揪着半天的心,思索许久的话语,幽幽开口。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那年,臣一如往昔征战,带兵出征没个一年半载又怎能而归,夫人身子不好,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臣夫妇二人视若珍宝般疼爱。
可小女自出生就身体不好,日日药汤养着,夫人见臣又要出征,便带着小女回了暨阳老家休养。
一年后,臣得胜归来,夫人问讯便带着小女回上京,途中却遭遇歹人拦路抢劫,小女身子不好,自小府中精心细养,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硬生生给拖垮了,夫人眼见这一幕,自然痛心难忍,精神也有些不好了,臣问讯赶到时,夫人神智不清,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臣一怒一下,剿山上作恶的匪患,为小女报仇。
下山时途经乱葬岗,夫人不知看到了什么,疯狂跑了过去,抱着一个尸体痛哭。臣以为是夫人伤心过度而精神错乱,却发现夫人怀中抱着的是一个瘦弱娇小的少女,女子看起来和微臣小女年纪相仿,却满身伤痕被人遗弃在这乱葬岗之中。
那女孩儿周身早已没了气息,冰凉的身躯一看就是已经断气了的,可夫人就是不肯放手,微臣没有办法,带着夫人和那已经死了的孩子一同回到府中,大办丧事,为了小女,也就当为了这不知为何死在乱葬岗的孩子。
可巧不巧,不过一晚而已,那已经死透了的孩子居然意外的活了过来,夫人欣喜,身体也日渐好了起来,微臣怕夫人精神在受刺激,便当做此女为自己的女儿般疼爱。
可谁知这来历不明的孩子,整日抛头露面,混于市井之中,臣瞧着此女一定不简单,又怕夫人痛心疾首,便想方设法给这孩子找一户好人家,也算待她不薄了。阴差阳错嫁给了淳王殿下,都是罪臣该死,求王爷恕罪。”
辩驳的话语听起来是说不尽的心酸。
一向疼爱自己女儿的慈父,他又做错了什么?
上天要如此惩罚他。
人至中年,膝下唯一的女儿去了,夫人身子骨也越发不好。
兵符没了。
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显得更加凄凉。
云尚袄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往昔锐利的目光也变得空洞没有一丝神采,让纪淳涩有一瞬间的钦佩。
一个全心全意为了自己女儿和夫人的人。
唇瓣干涩,纪淳涩无心再听下去了。
闻声至那乱葬岗,那抹娇小的身影究竟被何人遗弃在那个可怕阴冷的地方?
满身伤痕?
到底是谁?
周身寒冷的戾气丛生,连带着那幽深的桃花眼也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可怕。
紧握的拳头,是嗜血在心底里叫嚣。
“本王只当没听到过,王妃的东西,本王自己去拿,日后,这件事,将军莫要再告诉他人了,王妃也不可。”
这样的事情,纪淳涩不想被鸾儿听见。
她还是做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这些暗的厮杀,往后就由自己来守护,阻挡。
不等云袄应承,清贵男子站起身子随手摆了摆杏白的月牙衫,随着老管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