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梓之不敢拿她的性命冒险。
可云青鸾不知晓他们心底里所想,只是好奇,好奇,还是好奇。
好奇布满空荡的心脏,就会被反噬,吞灭。
纪淳涩宽厚的大手抚摸上云青鸾的小脑袋,像极了摸一个小宠物一般,在纪淳涩灼热的目光注视下,灰溜溜的带着充满好奇的内心,重新钻进了马车里。
“小姐,可是外面出了什么重要的大事?”
马车里,从一开始就躲着不敢出去的云儿和夏夜,紧握着粉拳,都嗑了一堆的瓜子仁,等着小姐查阅。
看见云青鸾瘪着小嘴唉声叹气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两个小丫头急忙凑上前去询问。
原本就静静的聆听着马车外的动静,隐约间也听到了几句重要的信息。
再看到自家小姐恹恹的模样,也猜出了几分。
“你俩可听过七公?”
云青鸾又把希望打在这俩小丫头的身上,一屁股坐过来,就忙慌的询问。
迫切的想要个能满足内心好奇的答案。
云儿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倒是身边的夏夜开了口:“小姐,啥是七公?”
夏夜的回答,彻底让云青鸾泄气了,
这丫头,连七公是啥都不知道,那人家干啥更无从得知了。
整个娇小的身子慵懒泄气的倚靠在马车壁沿上,阖起了无力的眸子,一个接着一个随意的朝着嘴里扔着夏夜云儿拨好的瓜子仁。
五香的瓜子仁在口齿间破开,溢满清香,后味浓重,可云青鸾却少了品它的心情。
“小姐,你还没说啥是七公呢?”
夏夜好奇心也被激了起来,放下手中还未拨完的瓜子仁,提着裙摆一屁股坐在云青鸾身边,摇晃着她细弱的臂弯,忙不迭的追问着。
“得,你就当我没问过。”这还不成吗?
被夏夜摇晃的有些头脑发晕,云青鸾慵懒动了动嘴皮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马车外,因为安明南带来的一群官兵,连附近的枯树枝叶上都挂了几个纸灯笼,清风拂过,烛火摇曳,照亮了这灰暗的黑夜。
让这乱葬岗更加阴森骇人。
纪淳涩坐在马车上,因为夜风袭来,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朝着安明南道:“安统领,今夜可有把握?”
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纪淳涩幽深的眸光深深的望向紧绷着容颜的安明南。
看样子,似乎不好解决。
食指间揉搓,纪淳涩深呼一口气,纠结着深沉的眸色,今夜,还不是时机,他这个病弱缠体多年的闲散王爷,又怎能冒然出手?
“今夜,恐……”
安明南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彻响在深夜的空气里。
带起一番尘土扑鼻而来。
随着,男人粗爽豪迈的声音传来,隐约间还带着血腥的气息。
“今晚的乱葬岗好生热闹,可是专门在等老夫?”…
棕红色的马匹上,是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满脸胡茬,遮挡住了他原本的面容,只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
七公枣红色的衣衫凌乱不堪,七七八八,像极了苗疆人的装束,却又不是,粗黄的长发在身后编成了一个细长的辫子,黑靴黑裤,左手跨着弯刀,右手勒紧缰绳,迫使急速狂奔中的马儿骤然停下。
马儿收到指令,有些难忍的仰天长啸,前蹄高抬,在微冷的空气中扑腾几下,安稳落下。
一行而来的一共八个人,和安明南带来的官兵不相上下,可在场众人都知道,普通的官兵又岂是整日混迹于江湖之中,添血过日子人的对手,放眼望去,也只有安明南,苏暮,云梓之可以相博一番,勉强也算上安明南身边的陈煦,看起来也是实力悬殊。
“七公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中人都难得见您老人家一面,更何况我们这些朝中小辈,今日可有何大事?”
安明南握着缰绳,话语轻松。
云青鸾竖着耳朵静静聆听,这还是她认识安明南这个总是一身戾气男人第一次如此说话,不经意间放低的姿态,还真是让云青鸾错愕万分,越发的好奇了。
白嫩的指尖,瞧瞧的揭开了马车里车窗帘的i一角。
七公满脸胡茬的模样落入云青鸾的褐色瞳仁里,瞳孔皱缩,心底突然莫名的抽痛。
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哪里熟悉。
“大事谈不上,就是狼城丢了一个人而已,不知各位可曾瞧见?”
丢了一个人还能劳烦堂堂七公出手?
事实只能证明,这个人不简单……
“狼城的人?。”
世人皆知狼城嗜血狠辣,不止是惩罚人的刑具,还有那苛刻刁钻的规矩,如今狼城丢了人,不是杯不要命的人截走了,就是狼城里的那个人不要命自己逃了……
安明南客套的扶了扶手,表示并不清楚,烛火之光的阴影,倒映在他黝黑的肤色下,倒也不怎明显。
可白净出尘的纪淳涩,在这黑夜之中却格外的明显。
七公轻抬眼皮,朝着一直静坐马车边静默不语的俊美男子轻嘲:“如今这朝堂小皇帝当家是无人可用了吗?居然让久病的淳王也出来做事了……”
看似嘲讽的话语,却说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开口,连当今圣上在七公的口中,也仅仅只是一个小皇帝,可见其人是多么的目中无人,傲视自大。
纪淳涩迎上七公如炬的烈眸,好似那里透着吸纳所有光芒的力量。
白色的帕子掩着唇畔,纪淳涩一本正经,可口语却有些松散。
“如今本王不过一闲散郡王,久病缠身,也无其他用处,承蒙皇兄高看,做一些份内之事。”
“淳王爷天资聪颖,怕你们这群皇子中也只有淳王爷有些许资质,如今的小辈不胜当年咯!”…
七公把玩着手中弯刀,口齿伶俐,话语中的意思让人捉摸不透。
“七公过誉了”
“是淳王爷谦虚了……”
云卿鸾扒着个耳朵贴在车窗上,不明所以的眉眼若有所思。
前一秒被说的如此夸张,下一秒不过就是一番月下畅谈,互相吹捧的温馨画面,云卿鸾真真是搞不明白了。
“不知今夜七公要去何处?”
被无视的安明南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凉风袭来吹动了马车一角的锦缎,露出女子娇俏的眉眼,只有一半,瞬间被掩盖。
“马车上何人?”
七公厉声叱责,看着那躲在马车里鬼鬼祟祟的身影,弯刀准备拔出。
“跟随本王一同出来的家眷而已。”
“淳王在府中病养久了,出门查案也不忘带上女人。”
世人皆知上京谪仙般的淳王被皇上派去查工部侍郎的案子。
好歹也是朝中从三品的侍郎大人,如今满门被害,皇上都重视一二,这淳王爷也太不上心了,难得对纪淳涩另眼相看的七公面色暗了暗,口气也变得稀薄。
纪淳涩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勾唇浅浅的笑了笑。
江湖之中,各种流言本就多,如今可信的真真是寥寥无几,七公满脸的胡渣因为表情的触动而显得有些狰狞。
身后的乱葬岗之上,忽然飘来一阵阴风,总觉得脊背一阵寒凉。
“老夫还有事情,先行一步。”
七公扯动着厚重的红唇,话音落,长鞭落下,马儿吃痛甩开马蹄子狂奔起来,带起尘土飞杨,扬长而去。
诡异静谧的乱葬岗又重归宁静。
“我们也出发吧!再不走,到了江州天都亮了。”
看着远去不见踪影的七公一群人,安明南骑在马上,说出口的话都有些许凉意。
陈煦等人听着吩咐,翻身下马吹灭了枯树枝上灯笼里的火光,原本就挂在树上的白色纸灯笼,想必也是为了半夜移至尸体怕看不清道路所置,怕阴凉的夜风吹乱了烛火,燃烧了这一片枯树枝。
云梓之和并肩站着的苏暮迈开修长的双腿,翻身上马,准备出发。
苏暮走至马车处,看着自家主子依旧坐在马车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怎么开口。
等了片刻,看着安明南等人已经驾马而去,这才低声询问:“主子,可走吗?”
纪淳涩看着一群人走远的身影,并没有回答肃穆的话,反问:“可知七公找什么人?”
“暗卫没有听闻风声,属下不知情。”
没有波澜的声音,纪淳涩大脑还浮现出七公那一行人今夜奇怪的举止。
不解。
紧了紧披肩,转身坐进了马车里。
“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纪淳涩进来的高大身躯,云青鸾急忙追问。
想着之前纪淳涩和云梓之的表情,没有得到的答案,疑问还在心底里发酵。…
“现在可以说说七公是什么人吗?”
纪淳涩坐稳后,顺势拉过少女娇瘦的身躯,自然地拉过纤长白嫩的小手裹在掌心里。
怕她因为深更露重,有些许凉意。
“七公是江湖中的狠角色,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毫无背景就有能力创建狼城,统治一座夹在梁国和上京之间的城,实力不容小觑。
江湖中人行事作风都会有他们自己的规矩,狼城看似阴狠毒辣,但是无冤无仇的人,他们也不会轻易加害
他们不像云松阁,七公为人虽然嗜血无情,但不会为他人卖命的。”
纪淳涩的话让云青鸾的眸色暗了。
说起云松阁,想必江湖之中,朝野上,世人口中,那都是一个不该出现的邪恶势力。
想到那些不该死,却因为云松阁而无辜惨死的人,云青鸾杏眼迷离,突然害怕去探寻那些真相,害怕那残忍的一切是真实的存在。
害怕若有一天纪淳涩知晓自己的身份,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对自己这般的好。
不安在心底里徘徊。
纪淳涩敏锐的发现了云青鸾有些不一样的神情,以为她是被七公的事迹吓到了。
紧了紧手中的小手,另一只宽厚的掌心拂过少女的肩头,紧紧拥抱住,男人浓重的气息扑鼻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草药香。
这清淡的草药香难得让云青鸾舒服了许多。
一直都很好奇,这纪淳涩明明没有病,怎么身体总是散发一股青草药香……
“鸾儿困了睡会儿吧!”
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天亮前应该就能赶到江州了,也不知道苏暮口中抓到的人怎么样了。
那个连夜潜逃,多日都未查询出踪迹的香云楼莺歌。
云青鸾听着头顶传来好听的清凉音色,并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小脑袋,就这么懒懒的躺在他宽厚温热的胸膛上,任由那起伏均匀的心跳带动着她。
一旁早就一脸羞涩低头嗑着瓜子的两个小丫头,面颊绯红。
马车里静谧下来,只剩下因为马车狂奔而略过的风声。
天蒙蒙亮,深蓝的夜空还没有完全被白昼吞下,偶尔残留在天边边际,格外的好看。
云青鸾一行人天亮抵达江州。
江州是云梓之的故乡,因为安明南还在的缘故,云梓之并没有任何动静。
反倒是江州范家家主,范清阳来了。
“王爷王妃一路劳顿,可有受累?身体还怎么样?”
范清阳是为纪淳涩诊治的,相识多年,关切询问,热情迎接,并没有什么让人疑惑之处。
范清阳自从那日离开王府后,好似白衣飘飘的沉稳少年不见了踪影,总是一袭墨蓝色粗布衣衫,简洁单一,一点也不像一个家主该有的风范。
不过几日不见,少年本就沉稳老练的容颜上,又多添了丝肃穆,越发不像个少年该有的样子,比云梓之看起来更加沉闷。
“清阳哥哥几日不见清瘦了许多。”
颧骨有些凸显,眼窝深邃。
云青鸾下马车后,就看见马车下稳重的范清阳,跳着欢快的步子,朝着那个略显沧桑的男人奔去。
离近了,才发现,他瘦的有些让人心疼。
不过几日光景,对范清阳来说,仿佛是几个世纪,那难戒的毒瘾般,脑海中,总是有一个清悦的身影,挥之不去。
每每入夜,她都会在梦中,不肯离去。
思之苦涩,念之心涩。
如今还有机会再见一面。
热烈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
范清阳眼眶有些酸楚,急忙抬眸轻笑,努力压制那异样不该出现的的想法。
“王妃怕是路途受累了,虽然这上京至江州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途经乱葬岗,是不是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