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太医忙前忙后,折腾了半天都没见有个什么结果,纪淳涩等不及了。
冷冽的寒气逼迫的太医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匍匐在地的身子颤颤巍巍,额间豆大的汗珠不断下落。
绷紧的身子得不到一刻的释放。
哭丧着脸颊生怕这冷清的王爷暴怒。
“回……禀……王爷,王妃她……王妃她……”
“她到底怎么了?”
纪淳涩才没有心思在这里听这些老骨头啰啰嗦嗦。
猛然站起的身子,吓得匍匐在地的太医更是头埋得低低的。
结结巴巴的嗓音半晌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哆哆嗦嗦,在纪淳涩不耐的冷凝目光下,这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王妃她背部只是皮外伤不要紧,可耳边的擦伤,周围泛青发黑,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只是王妃中了什么毒,老臣,老臣一时还无法查证,而且,而且……”
太医断断续续的话,成功又一次迎来纪淳涩骇人阴冷的眸色。
云梓之就像一座冰山,倚靠在墙角处,不起眼,却让人也无法轻易忽视。
气压太低,气场太强。
太医摆着宽大的袖子,颤颤巍巍,连擦拭额间的汗水都抖抖嗖嗖,思索半晌,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眼一闭,心一横:“而且,王妃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如今身中奇毒,体内胎儿月份尚小,胎儿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中毒……
有孕……
背部受伤……
一切一切,都如晴天霹雳,朝着纪淳涩席卷而来。
如一张张网,在不断收紧着他的心脏。
压抑的无法呼吸。
仿佛要把他撕碎成好几瓣。
踉跄着步伐,跌跌撞撞。
她什么时候背部受伤他不知情。
她种了毒他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到。
就连她怀了身孕,他也不清楚。
他到底还能知道些什么?
光想着她是云松阁的少主,光想着她的身份。
是他该死。
幽深的桃花眼里,空洞的可怕,太医还跪倒在地,不知该如何。
这种毒,不常见,都是江湖中人惯用的。
可他身为宫中太医,江湖之中的毒,所知甚少。
如今这淳王妃还怀有身孕,这个可是关乎到皇家子嗣,他一届太医,可做不了这主啊!
云梓之倚靠在墙角的身子,在听闻太医一番讲述后,身子微微紧绷。
看着床榻上面色潮红,还发着高烧的女子,漆黑的眸子越发的深邃。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云梓之细长的指尖抱起床榻上昏迷的女子就要离开。
纪淳涩那里肯,当场拦下了他,阻止他:“你要带我的王妃去哪里?”
纪淳涩纯白的衣袍上还染着安书瑶的斑斑血迹。
云梓之只是懒懒的扫了一眼,目光不层停留片刻。
看着阻挡住自己前进的臂膀。…
嫣红的唇瓣说着寒凉的话:“你护不住她。”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她何时受伤你可知?
她有身孕你可知?
她心情不好,才会如此赌气你可关心过?
有些话,云梓之不想说,也懒得说。
闻言,纪淳涩无力的俊颜微微闪神。
那只是……
“不会有下次。”
上京最尊贵的淳王爷,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放低自己的语气。
可这一切在云梓之眼里,都不过是虚情假意。
挡住他们的去路,有力的臂膀纹丝不动。
幽暗的眸子深沉而坚定。
紧握的拳头,气息冷凝。
抱紧少女的身躯坚定不移,圆润漆黑的瞳孔对上那双幽深的桃花眼,丝毫不怯懦。
“你没有机会了。”
云梓之不会再给纪淳涩伤害她的机会。
“别忘了,她现在还是我的王妃,难道你想让全天下的人笑话她,或者知道她的……”秘密。
若就这样让一个男子从淳王府中把他的王妃带走,敢问上京世人怎么看他的小王妃。
成为世人饭后闲聊的八卦。
那她的秘密……
纪淳涩知道,云梓之不敢拿她的命开玩笑。
迈动的脚步迟疑了。
纪淳涩一切都看在眼里,上前,双手想要接过瘦弱的小丫头,温柔的放在床榻上。
可云梓之仍旧不肯松开手,退让半步。
看着她惨白的小脸,耳边还挂着血迹,背部摸上去早已经干涩一片,有些恪手。
漆黑冷冽的眸子斜视着依旧匍匐在地的太医,年迈的身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断地打颤着:“你指望这些庸医?”
话落松开自己的手,转身飞出窗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惊得苏暮微微张开的唇瓣久久闭不上,这人也太胆大了,居然敢当着淳王爷的面如此张狂,来去自如。
而他主子,淳王爷居然还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天降异象,到底是哪里出了变化……
接过小丫头瘦弱的娇躯,想必是乱葬岗时背部受的伤,已经干硬。
幽深的桃花眼望着那耳边发黑的受伤处,冷言盯着还跪倒在地的太医:“查不出王妃所中何毒,该如何解,你就准备好棺材吧!”
太医不敢言语,只是年迈的躯体跪倒在地,纹丝不动,只顾着轻颤。
云梓之走之前那句话,纪淳涩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又何尝不知道宫中的太医不过都是一群庸医废材。
可眼下范清阳又不在身边,远水解不了近渴,该怎么办?
“去,请范清阳。”
冷冽寒音,薄唇轻启,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吩咐着苏暮。
又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跪倒在地无用的太医斥声道:“还不快滚?”在本王改变主意之前。
太医在宫中混迹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连忙得到释放,还不连滚带爬的就出了屋子。…
屋子又重归宁静,只能听见床榻上女子浅浅薄弱的呼吸声。
清浅,绵长。
看着床榻上原本明媚张扬的小脸惨白无一丝血色,纪淳涩满眼心疼,裹住少女冰冷的指尖抵在额间,沉重的闭上了双眼。
“鸾儿,是我错了,不要吓我,不要丢下我。”
时间静谧。
屋子微微的响动。
惊得纪淳涩猛然回头,他以为是云梓之带人回来了,临走前的那一句话,不止是太医无能。
纪淳涩知道,云梓之对小丫头如此关系,怎么可能在她病弱的时候一走了之呢!
一定是他知道怎么救云青鸾。
猛然的回头,以为是他回来了,却不曾想居然是云儿和夏夜,原本盛满希望的眸子落了空,黯淡无光。
云儿和夏夜被安国公府的人安排送回了淳王府,刚入府门,就听闻王妃昏倒了,宫里的太医也来了,当下就不安的急忙跑了过来。
可当看到淳王爷跪坐在床榻旁落寞的身影,到嘴边的话又不敢说出口了。
一定是比较危急,不然王爷也不可能这副忧愁模样。
不安的情绪不断的翻动,俩人巴巴的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心揪着。
没过片刻功夫,云梓之去而复返,还带回了一个人。
谁也没想到,来人居然是红楼的老板娘姜茶。
姜茶混迹江湖太久,本就不喜繁文缛节,也不等纪淳涩发话,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挡在少主面前碍眼的男人。
从姜茶前脚刚踏进屋子开始,就弥漫着一股极浓的香粉气息,纪淳涩不悦的微微触眉。
刚回头就看见一抹红衣猛然推开自己,刚要发怒就看见红衣女子白皙的指尖搭在小丫头冷白细弱的手腕上,斥责的话这才制止。
一双幽深的桃花眼紧紧盯着红衣女子面部的表情,不放过丝毫。
片刻。
“是姚家帮的毒。”
姜茶狭长的狐狸眼没有往日的轻浮,眉眼间满是凝重。
姚家帮早年在江湖之上总是做一些不为人齿的勾当龌龊事,早已被江湖中重大势力踢出,如今再现,恐有风雨。
这姚家帮虽然不足为据,可毕竟是练毒世家,这毒还是破费些功夫,但是对于姜茶来说倒也不是难事。
看着红衣女子面色紧张,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有些无助,不知该放该握。
就连说出口的话都隐约间打着颤儿。
“姚家帮?可有解?”
纪淳涩急忙的询问,这才想起,鸾儿马车里对他说过的话。
铁鞭,姚舵主。
想必就是这姚家帮的领头人。
纪淳涩紧张的望着红衣女子紧触的眉眼,以为是这毒不好解,迫不及待的询问,却不知道,姜茶担忧的不是这毒,而是姚家帮重出江湖的目的。
如今伤了少主,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而为,但都不能大意了。…
侧头,看着少主夫君一脸焦急不似假的,这才收敛了些许情绪,红唇缓缓道:“此毒不难。”
“那……”
姜茶知道纪淳涩还想问的话,想起这些皇家贵族整日只关心自己的子嗣,脸色有些不好了,声色幽冷:“孩子无碍。”
得到肯定的答案,纪淳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无碍,都无碍。
甚好,甚好。
长发披散肩后,遮挡住一半的风华惊艳,幽深的眸子侧头看了看云梓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此次带来的红衣女子。
眸光探究。
能在上京一夜之间开起这样一间名声大噪的茶楼,若不是有些许背景实力,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只是没想到会是他小王妃的人。
也那就是云松阁的人。
那个在江湖之上神秘有巨大的组织。
只是这一切跟他的小王妃相比都显得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云青鸾是他明媒正娶,又是皇上金口玉言赐婚的淳王妃。
是他纪淳涩的人。
日后,他一定会好好守护住她。
一定。
过多的话姜茶不想多说,也没心情多说,自家好端端的少主,原以为听梓之那木头的不暴露身份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如今身处在这淳王府,跟在淳王爷左右也能受伤,看来这上京的水太深了,也不安全。
看了榻上双密紧闭的女子,姜茶脸色不悦,冷言冷语,丝毫不顾及淳王爷的颜面。
“救治需要几味药材,想必淳王府定然是有的,也不用再多跑一趟。”
世人皆知,淳王爷身子骨羸弱,太后皇上还有各位大臣整日不断把稀世珍药源源不断的送往淳王府,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药材。
姜茶不客气,连个好脸色也不想给。
把她们少主照顾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想让她姜茶感激涕零吗。
做梦。
纪淳涩也不介意,只是转头吩咐着门外的侍卫:“带这位姑娘去库房挑选。”
“是。”
“你们也去备些王妃喜爱吃的清淡饮食,再备一身干爽的衣衫来待会王妃醒了,为王妃洗漱。”
“是。”
听着王妃无事,云儿和夏夜便应声退了出去。
屋子重归静谧。
云梓之从带了姜茶回来后,就不曾言语,还是一如既往倚靠在墙角处,低调、冷漠。
冷凝的空气静了片刻,纪淳涩看着床榻之上安睡的人儿,这才清凉的开口:“你们既知晓她的身份,却不带她走,想必是那云松阁有异样吧!”
冒险的事,纪淳涩不希望在发生。
云梓之并不惊讶,纪淳涩如何得知,以他的实力,不过是早晚而已。
漆黑的眸子圆润没有波澜。
看不出少年想些什么。
倚靠在墙柱上,黑色的衣衫裹得少年身躯修长瘦弱,双手环臂,随身携带的佩剑支在身前。…
额前的碎刘海隐约间遮挡住少年浓密的剑眉,精致绝伦的五官,因为烛火的映照,让人忍不住神色恍惚。
一夜劳累。
天边都已经渐渐泛出鱼肚白。
应着余火之光,让那火红的霞光看起来美轮美奂,交接在蓝火之间交相辉映。
“有人要杀她。”
这是不出所料的答案。
可当在清楚的听到,心底里还是忍不住泛滥。
一颗心,千疮百孔的被紧紧揪着。
聪明人之间总是少了那么多须臾。
身为云松阁的少主,这些追杀都是避免不了的,明争暗斗,和皇宫之中,朝堂之上,又有何分别。
想起大将军云尚袄的话,年仅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到底要经历些什么。
惹人心疼。
“可知何人?”
“不知。”
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握着剑柄手紧了紧。
这件事情,至今还未查清楚,虽然不知道江湖之中的势力参与了多少,可云松阁里的长老,必然有他们的份。
没有证据,不易打草惊蛇。
只有等待时机。
纪淳涩冷眸轻抬,看着屹立于墙角的黑色少年,肃穆沉重的表情,心下就以了然。
“这件事我会让苏暮去查,你既然身为南宫家后人,想必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整日待在鸾儿身边,岂不是耽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