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在纪淳涩柔顺纤长的墨发中,像是触电一般,云青鸾猛然收回手,杏眼不再去看那苍白的俊颜,抬起头,对上范清阳温润的眸子,喉间轻轻溢出淡淡的音符。
“嗯。”
说完,敏捷迅速的跳下床榻,在安书瑶只能翻动的眼珠子下,光明正大的出了淳王府,消失不见。
范清阳看着突然间就空荡下来的寝室,内心也跟着空荡起来。
只有他自己,和床榻上仍然不醒的纪淳涩。
长长叹了口气,范清阳也起身,路过安书瑶的身边,声线清凉,没有往日如沐春风的温暖和煦。
“一个时辰后穴道自动会解开。”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淳王府。
淳王府,彻底空荡了。
门外的苏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法阻止,因为他知道,他是阻挡不住王妃的,只是不知道王爷醒来后,该多么难过。
喻景轩内,安书瑶挤眉弄眼,却无一人回应她,苏暮来来回回从她面前走过,竟然一眼也不曾停留。
安书瑶内心恨得牙痒痒,可瞧着云青鸾那个贱女人终于离开了,再愤恨的内心也缓解了不少。
天色见晚,浓郁的墨色铺撒而来,笼罩天地间。
喻景轩里。
哐啷
又是一阵碎裂的声音,从纪淳涩醒来后,性情不知为何变得不安暴戾,吓得安书瑶站的老远,瘦弱的身子还忍不住颤颤发抖。
但是极力忍耐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安抚像疯了一样的纪淳涩:“淳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你先别动,我让苏暮把这里收拾一下。”
看着碎了一地的翠玉碟盏。
墨发散乱披在肩后,穿着中衣雪白异常,衬托着他冷白的肌肤让人忍不住心疼。
双眼幽凉,让人看不透那里藏着什么心痛之事。
“淳哥哥,为了云青鸾你不值得的,瑶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滚。”
冷静过后的纪淳涩,面色清凉,长卷的睫毛不抬一下,声线低沉沙哑,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听得安书瑶一愣。
随即,夹着哭腔的鼻音浓重,惹人怜爱的凄楚委屈:“淳哥哥,瑶儿都是为了你好,那云青鸾早就和别人暗通款曲,现在又抛下为她受伤的你,说走就走,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滚。”
有些话,纪淳涩不想说第二遍。
这一次,幽深森冷的桃花眼紧紧盯着楚楚可怜的安书瑶,那仿佛会把她生吞活剥的冰冷,让安书瑶忍不住打个冷战。
雪白的贝齿,紧咬着唇瓣,垂在两侧的手指揪着衣裙,清透的眼眶里泪珠不断的打转,饶是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副娇楚动人的样貌,都不会狠心这样对待。
可纪淳涩清冷刺骨的眼眸不曾转移半刻,就这么冷冷的直视。
再这样注视下,在厚着脸皮的人也扛不住了,更何况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安书瑶提着裙摆,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
纪淳涩看着跑远的身影,这才长吁一口气,稳稳的坐在红木椅上,清冷的神色吩咐着身后不远处的苏暮。
“暗卫去查的可有消息了?”
“回主子,有消息了。”苏暮看着刚醒来就大发雷霆的纪淳涩,心底里自然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眼下见起少主追问之前让暗卫彻查的消息,这犹豫片刻,才慢慢道来。
“王妃她确实早就认识皇上了,还曾,还曾”
后面的话,苏暮实在是不敢说出口,他生怕自己要是说出王妃失忆前爱慕当今皇上,被自家主子活剥了。
看着苏暮踌躇的模样,纪淳涩不用追问也知道,结果一定和自己想象中一样。
心底里,还是忍不住发痛。
他都要杀你了,你为何还这样义无反顾离开我?
纪淳涩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紧握的拳头,在红木桌上,泛白的骨节格外清晰,凄凉幽深的桃花眼中布满忧伤。
一想到脑海中那个熟悉又俏皮的身影,从此不见踪影,纪淳涩就心如刀绞,不行,他不允许,不允许她就这么不说一句就消失不见。
云青鸾,你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这淳王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带着本王的孩子,你还想去哪里?
清冷幽深的眸子,纤长的睫毛猛然睁开,荡漾处那波光潋滟的璀璨。
“苏暮,准备下,我们去江州。”
苏暮“”啊?
错愕不过一秒,立马扶手应声。
“是。”
江州,江湖人传言云松阁的据点,看来,主子要去追王妃了。
苏暮的心,也随之荡漾起来。
一贯紧绷的眉色也舒展开来,让他肃穆沉重的俊美面庞,多了一丝阳光暖意。
皇上下令让淳王夫妇禁足府中,却无一人理会。
深宫之中,皇上自然得到了风声,森冷阴郁的冷峻容颜,覆上一层冰霜,整个乾清宫中冷寂一片,被危急到权力,纪闫睿向来从不会心慈手软。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打在楠木案桌上,敲得身侧站立的李公公心里没底,噗通噗通直跳。
纪闫睿茶色的瞳孔骤然紧缩,冷薄的唇瓣轻吐凉薄的音色。
“去吩咐纪王。”
磁性的声音,布满杀意。
李公公闻声,点了点头,退出了乾清宫。
大殿清冷寂寥,除了那些富丽堂皇的摆设装饰,总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孤寂。
纪闫睿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视线轻扫过一旁太后让人送来的莲子羹,唇角勾起讥讽的冷笑。
看来还是为了她那亲生儿子。
哐当
瓷碗碎裂,脆生生的声音,响彻乾清殿内,门外的侍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暴怒,愤恨的声音,更是让侍卫们低下了头。
“你何时当朕是你的儿子,都是你逼朕的,都是你们逼朕的,纪淳涩,他别想好过。”…
从皇宫救走云青鸾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淳王并不是世人口中那把无能,纪淳涩也懒得遮掩。
淳王府中,两匹快马急速奔向城门外,消失不见。
云青鸾从淳王府离开后,没有去姜茶所开的红楼,而是快马加鞭朝着江州的云松阁而去。
自己消失这么长时间,阁中那些不安分的长老估计早就迫不及待争抢这个位置。
云青鸾敛着眸色,清冷孤傲。
耳边急速奔驰过的风声,在呼啸着。
一路不曾停歇,直至江州渡口。
江边幽凉的冷风沿着江面吹来,在这几近墨黑的月色下,让疲惫一路的人有些清爽。
江面静的出奇,连往日波光潋滟的水波都不曾游。
诡异森冷。
云青鸾勒住缰绳,穿在身上火红幽暗绣着云纹的衣衫随风翻飞,长二卷的睫毛下,眸色幽深冷冽。
纤长细白的指尖轻轻扬起,身后紧紧跟随的梓之和姜茶也面色骤然清冷严肃,视线划过四周,江州渡口边上的树木,偶尔枝叶轻轻摇曳。
静的出奇,连一声虫鸣鸟叫也不曾有。
红衣飞扬,在冷下来的月色里,有些莫名的骇人。
云梓之眉眼轻佻,撇过空无一人的四周,可那淡淡凉风中夹杂的浓烈杀意,对于常年习武的人来说,不容忽视。
勒紧的缰绳,长而有力的双腿紧紧夹紧马肚,突然的停止,让马儿仰天一阵长鸣。
姜茶也感知到周围浓烈的杀意,似乎隐约间,鼻息处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之气。
她们出来的匆忙,一行七人,除了云儿和夏夜这两个不会骑马的,还有姜茶带着的两命女子,骑在马上带着云儿和夏夜两人,快马加鞭,在云青鸾三人停下的地方,约一刻钟才赶了上来。
两个小丫头胆子一向小,又从没有骑过马,如今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倒也不算太过惊慌。
夏夜来不及整理被风吹乱的发髻,就看见云青鸾停住的身影,忍不住询问:“小姐,怎么了?我们到了吗?”
因为马儿剧烈颠簸,还有些心慌气短,一边长长缓口气,一边巴掌大的小脸,看着清冷月色下的几人,觉得有些莫名。
环顾四周,除了一边的渡口江面,一条官道,两面山坡树林,夏夜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看着无人回应自己,各个面色凝重,连手中握紧的剑柄骨节都发青泛白,那冷冽的眼神让夏夜也不敢再继续追问。
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怪异。
云青鸾视线扫过,敏锐的听力感觉到一侧的树林间有微弱的响动。
一瞬间,不等周身人来得及有所异动,云青鸾纤长的手臂猛然朝着那微弱响动的方向一挥,三枚飞针准确无误的隐没在发出响动的树林间。
速度之快,让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树林中倒躺在地的黑色身影。…
随着那黑衣人倒地的瞬间,周围瞬间涌出无数人,手中举着银亮的刀剑,带着嗜血的味道,朝云青鸾一行人狂奔而来。
“啊”
夏夜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一声。
姜茶和云梓之等人,也飞快的反应跳下马,提着手中的长剑,混迹在黑衣人群中。
场面一度混乱。
云青鸾扫过数十名黑衣人,这才注意到站在最后神采略微魁梧的中年男人。
男人并没有面蒙黑纱,手持铁鞭,粗狂的模样,让云青鸾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江湖之中已经消失匿迹的姚舵主。
如今再度出现,居然是为了朝廷中做事。
云青鸾唇角冷哼,眸色越发犀利,足尖轻点,朝着那躲藏在一众黑衣人后的姚舵主,冷冽银白的飞针,在漆黑浓郁的夜色下闪着森冷之光。
云青鸾的飞针,速度极快,整个江湖之上,能避开飞针的人屈指可数。
这姚舵主的身手自然不是云青鸾的对手,不然今日前来,也绝不会只是躲在那黑衣人身后,鬼鬼祟祟。
姚叶青感受到强劲掌风袭来,等看清楚时,泛着冷光的飞针已经近在咫尺,手中的铁鞭猛然勾过一旁的粗壮的树枝,奋力拉扯过自己的身躯,但还是晚了一步。
飞针没过姚叶青的肩头,只差一寸,便会废了他的这条胳膊。
姚叶青忍着痛,长吁一口气。
这江湖之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云松阁少主,可真不是盖得。
不过也就是凭着云梦珠这个宝贝,姚叶青也同江湖中人一样,觊觎着云青鸾的东西,江湖传闻得云梦珠者的天下。
很多人都以为云青鸾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么身后的内功,无非就是靠着云梦珠这个宝贝,才会叱咤江湖。
自然觊觎的人多了,就少不了各路人马的追杀和暗害。
对于这些,云青鸾早就看淡了。
脚尖,稳稳落地,冷眼看着躲藏在大树后的身影,唇角轻勾,满是讥讽。
眸光撇过周围裹着黑纱的黑衣人,看着他们出手的路子,和眼尾处一看就是常年被压过的印记,空灵的话语从喉间溢出:“纪王派你们来就想杀我?”
云青鸾清冷的话音刚落,还在激烈打斗中的黑衣人身形猛然一顿。
因为常年戴着面具的缘故,额间和眼尾处才会有明显的压痕,不难猜出,这是纪王府的黑骑营。
也得感谢纪王府的世子,让她有机会见上一面。
不过这纪王可是当今皇上的人,这纪王派人来杀他,他们无冤无仇,自然是得到了纪闫睿的吩咐。
果然。
他终是不会放过自己。
云青鸾清冷的唇瓣笑了。
笑的张扬,狂肆。
仿佛这充满杀意的江州渡口,整个江面回荡的都是她清凉的笑声。
上京的朝局,安国公府手握一半兵权,而纪王府掌管天下粮钱,如今皇上又用卑鄙的手段夺走了大将军手中另一半的兵权。
两廷相抗,局势微妙。
皇上记看不下去一家独大,又不想总被太后一党钳制,朝局总有一天会乱。
云青鸾收回目光,看着数十名黑骑营和躲在树后的姚叶青,不疾不徐少女清冷却空灵的声音缓缓而道:“你们真觉得就凭你们几个就能除了我?”
眉眼间尽是鄙夷和嘲弄。
如俯视蝼蚁般清冷孤傲的目光注视着数十名黑骑营。
黑骑营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认出他们来,微微愣神过后,举起手中银亮的冷剑毫不留情的朝着云青鸾而来。
一行七人,云儿和夏夜跟着云青鸾练过两天,不过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在训练有素的黑骑营面前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姜茶带来的两个侍女还要分心保护夏夜和云儿,一个没留神,细弱的臂膀被剑柄划过,鲜血直流。
云儿没忍住,一个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