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夏夜其实都懂。
云青鸾这么说,夏夜只是傻傻笑了笑:“好呀。”
可那为达眼底的笑意,总有股莫名心酸的牵强。
云儿看在眼里,却没有说出口。
主子们的事情,是他们做奴婢的不敢高攀奢望的,云青鸾对她们好,可她们也得自己认清楚自己的位置,这样才不会失了分寸僭越了。
按照姜茶的话,江州近日一定会乱,上京如今情况不明,云青鸾有些担心,嘱咐着两个小丫头:“江州最近很乱,你们两个小丫头就不要跟着乱跑了。”
“嗯。”云儿和夏夜点头应声。
就瞧着近日狼城的兵将都在加强巡逻,想来确实不简单。
小丫头也都是见过世面懂事的人,她们守好自己就是不给大家添麻烦了。
下午姜茶来的时候,云青鸾刚小憩了片刻。
“脸色不太好,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姜茶刚进来就看见云青鸾的脸色有些疲惫,上前询问,说话间,指尖已经搭上她的脉搏。
脸色微微凝滞片刻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还好无事。”
没有客气的意思,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不可磨灭的可贵。
云青鸾按着姜茶的动作笑出了声:“我这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到是你们,行动一定要多加小心。”
云青鸾坐下,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和姜茶说,她就来了。
“之前在云松阁内,我注意到莫长老总会出现在江州渡口,现在又掌管了十一当铺,隐约总觉得有些什么,以前没注意过,现在想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她们云松阁和江州渡口可没有任何生意上的望来,因为江州渡口乃归朝廷管辖,她们云松阁一向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
这莫长老没事总在江州渡口转悠,事情,确实不会那么简单。
云青鸾一双杏眼闪着耀耀之光。
有些细节曾经没有多注意过,现在细细想来,确实有些疏忽的地方。
姜茶拧着一双媚眼,眉间思索。
“你是怀疑莫长老?”
说出这句话,姜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整个云松阁,并没有太复杂的关系,都是些老阁主从小收留的弟子,代代相传。
云青鸾这么开口,姜茶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有些事情,总是越想月蹊跷:“我记得莫雨好像是十二岁入阁,那她之前在哪里生活?”
云青鸾提起,姜茶这才后知后觉,阁中多数都如她和少主这种从小就生活在阁中,背景干净简单,极少数是像莫雨和南宫梓之这种,在外面生活过一段时间才入阁的。
像这种弟子都属于外门,是没有资格评选少主阁主之位。
莫雨却是个例外。
“你这么一说,好像大家都没有什么印象,毕竟莫长老是先老阁主带进门的,我们这些后辈对此事知之甚少。”…
加上阁主去世,先老阁主早就驾鹤仙去,如今的各种几乎没什么老人,对此事大家也都装作不闻不问。
生怕殃及鱼池。
“如今的云松阁都对莫长老马首是瞻,这种旧事更无人再提及了,若少主怀疑,不如我去查查。”
“嗯。”云青鸾点了点头,或许从中可以查到些蛛丝马迹:“行事小心。”
嘱咐了姜茶几句,一袭红衣风风火火的转身走了。
今天七公难得清闲。
偌大的狼城只有少数百姓,也都是些其他国家的恶匪或者犯了罪的奴仆,人流杂乱,有改过自新的罪人,自然有恶匪成患,不过念及七公在此,也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些人都是因为狼城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又有七公坐镇,无人敢轻易惹,寻常百姓都是对此城绕道而走。
只有个别胆量大的想要抄近路才会选择从狼城经过。
城中百姓不用纳税,日子倒也过得风生水起。
七公手下兵将众多,为了维持,只好和云松阁一样,接些江湖酬金极高的任务。
或者去他国打劫些奸臣富商。
对此,云青鸾都知道。
今日难得七公得空,云青鸾也许久没有出来晒太阳,刚进了城主府西苑的小花园,就看见七公魁梧的身材,仍旧一身黑色包裹。
“舅舅。”
四下无人,云青鸾开口问候。
七公闻声回过了身,看着略微清瘦的云青鸾开口:“以往,你都不愿意这么叫我。”
视线打量着云青鸾,想要看穿些什么,只见云青鸾笑了:“舅舅难道忘了,不是我不叫,而是舅舅不许的。”
印象里的小时候又一次,云青鸾开口叫了舅舅,七公的脸色极其不好,怒斥着年幼的云青鸾:“不许这样叫我,我们的关系不许任何人知道,你不要忘记你的使命和责任。”
小时候的云青鸾在师傅的陪伴下,过着黑暗又冰冷的生活。
甚至,年幼的云青鸾都不记得,舅舅何时对自己笑过。
印象里的他总是一脸严肃,总是斥责着云青鸾,好像云青鸾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
日子久了,时间长了,云青鸾的感情渐渐封闭,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外表和残忍嗜血的果决。
如今这样和七公侃侃而谈,云青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有些不真切的发笑。
许久深处的记忆在再次被挖掘出来,恍如隔世。
幽静的小花园里,花儿开的正好,天气也渐渐回笼,格外明媚暖和。
云青鸾一袭淡粉色襦裙,在阳光的沐浴下格外清丽。
七公看着云青鸾许久才说了一句:“你和你母亲真的很像。”
提及母亲,那是舅舅的伤疤,是云青鸾没有丝毫印象的人。
“我母亲。”
话音刚落,云青鸾仿佛想起了什么,立马住了口。
母亲是舅舅的逆鳞,无论何时何地,云青鸾都不可以提起,一句也不可以。…
好看的杏眼在阳光的沐浴下格外的璀璨,却有些不自然的闪躲。
遥望着远方,云青鸾没有等来那暴怒的吼叫或者严厉的斥责。
空气静谧的仿佛有些陌生。
“你母亲,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一个不擅长表达的中年男人开口说出很好很好两个字时,那这个女人该是多好。
云青鸾第一次从舅舅口中听到母亲的事情,没有开口打扰,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她心地善良,穷苦百姓有难,她都会无条件的帮助,这样的人居然被卷入一场阴谋算计之中。”
说起这里,七公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握。
连犀利的眸光都充满了杀意。
“你那该死的父皇,设计哄骗你母亲嫁给她为妃,让这一个善良的人去过后宫那种阴险奸诈的勾心斗角,生下你,你母亲就难产而死。”
父皇。
云青鸾是知道的,她的身世,可她对母亲的事情毫不知情,以前试图自己查,可被一次次抓住后,小时候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了。
她知道母亲是难产而死,可舅舅为什么这么生气?
当年的后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无从得知。
如今再次被提起,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好奇慢慢浮现萌芽。
想要问出口,却又不敢。
“你母亲惨死,她们还想对你赶尽杀绝,知道你出生便胎里带的云梦珠是稀世珍宝就想占为己有。”
七公说得咬牙切齿,那恨不得将仇人赶尽杀绝,剥皮抽筋。
云青鸾静静的望着远方。
云梦珠是她的。
她们?
想要杀自己的到底是谁?
除了江湖势力,朝廷中人,还有谁?
梁国?
太多疑问冒出心尖、
或许,这件事可以问问梁国那位丢失了的长公主。
“舅舅,云松阁莫雨之事可否交给我。”
云青鸾眸色坚定,七公本想借着她身体不好反驳,还是压了下去:“嗯。”
云青鸾不是个心软的人。
七公知道。
“舅舅可知梁国那失踪了的长公主?”
整个上京因为长公主丢失乱成了一锅粥。
七公作为局外人,本来就不愿意掺和这些杂乱的事情,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都与他无关。
只是偏偏失踪的是梁国的长公主。
云青鸾知道,这件事情问七公,一定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
“众人都说她失踪了,哼”七公一声冷笑,若不是对梁国事情过于关心,恐怕整个天下人都会被蒙在鼓里。
“舅舅这话何意?”云青鸾皱着眉头思索。
“何意,哼,众人都以为梁国的长公主失踪了,可我从未见她离开过皇宫。”
没离开过皇宫?
那是纪闫睿在搞鬼?
那他图什么?
这样引起百姓恐慌,梁国寻事。
到底这么做为什么?…
云青鸾不懂。
七公站立阳光之下,神秘黑色的衣衫也没有那么冰冷:“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以我对她的了解,一定又在密谋些什么。”
她。
自然指的是梁国的长公主。
这个长公主云青鸾也是知道的。
心狠手辣一点不输给纪闫睿,两个人简直就是阴险狡诈一丘之貉。
还真是物以类聚。
云青鸾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着七公开口。
“既然没出皇宫那一定还在宫里,纪闫睿那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一个人白白躲在宫里却不知道行踪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两个一定有什么预谋或者交易。”
到处散播谣言,引起众人惶惶,搞得上京鸡飞狗跳。
云青鸾冷哼,她倒是很好奇,他们在玩些什么。
看见云青鸾唇角轻扬,七公冷声叮嘱:“上京的事情,你先不要插手,做好眼下的,莫雨可不是那么好对付。”
“嗯。”
莫雨,云青鸾心里有数。
每个人不管是做事还是其他,不会毫无破绽可言,只要找到那个缝隙,顺藤摸瓜,解决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的上京风云莫测,太过混乱,眼下,还是如舅舅所言,江州云松阁毕竟是根基,清理门户刻不容缓。
刚和七公分开,云青鸾就让云儿请了梓之过来。
“青鸾你找我?”
云梓之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跟着云儿来了。
这是云青鸾醒后第一次见自己,云梓之有些着急,来的时候,额间还冒着些许汗珠。
云青鸾以为他又在锻炼士兵,也没在意只是随口嘱咐了一两句:“练兵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
云青鸾的关心,梓之一向欢喜,乖巧的点了点头。
习惯叫她青鸾,身旁的人久而久之也都习惯了,看着两位主子有话要说,云儿便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云青鸾望着梓之,示意他坐下,倒了一杯清茶:“云松阁内的奸细,如今趁着得空,也该清理门户了。”
云梓之坐下,伸手接过云青鸾递来的清茶一饮而尽,额间的虚汗随手擦了下。
这件事情,听姜茶提起过,云梓之一向对此并无其他意见,他关心的人,只有她而已。
若是她想,那他就去。
看见梓之没有回答,云青鸾继续往下说:“我受伤之前,就隐约察觉云松阁内似乎总有眼睛盯着我,现在又接二连三除了这么多事情,桩桩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却总感觉有什么。”
云青鸾说不上来。
总觉得有些蹊跷。
和姜茶商议过后,才道出些头绪。
“如今莫长老可以说掌控者整个云松阁,让阁中其他长老和子弟不得不听命于她,暗地里还想对我杀人灭口。”
“看似不过简单的谋权篡位,可她的势力遍布江州。湖心岛又是她的地盘,江州的渡口,本来就归属朝廷管辖,她一个江湖中人,怎么能轻而易举在渡口扎营闲晃。”
云青鸾的简单分析,梓之一向聪明,偌大的南宫家族灭门惨案都是他一人查证。
别看他年纪小,身手和头脑不是一般弟子都会有的。
“莫雨是有问题。”
云青鸾本来还想分析些什么,却听见云梓之突然开了口,少年低沉清凉的嗓音处于变声器,有些许沙哑。
听着云梓之的话,云青鸾眉头紧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云梓之端坐在红木椅上,瘦弱的背挺的笔直,最初骨瘦如柴的模样已经变得结实有力。
因为刚才云儿叫他来时,跑的极快,唇瓣有些干涩,想着云青鸾这里的茶水清甜,云梓之又给自己倒了杯饮了之后才开口。
“还是之前一同去江州湖心岛时注意到,湖心岛的地下仓库上着锁,并且有专人看守。”
一个说难听点就是个秦楼楚馆,一个地下仓库还上着锁,一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