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寺庙中?
崔洪度想了想,似乎是懂了,一拍脑门道,“您是在告诉我们,今日可以在这里带一个小沙弥下山吗?”
老和尚气恼瞪他一眼,“小沙弥功力不足,入世的话自己定力尚且不够,诵的经又如何能压住对于死亡的恐惧呢?”
崔洪度哦了一声,有些苦恼,“那什么样的和尚才行呢?”
老和尚咳了两声,意有所指。
崔洪度好像又懂了,“您的意思是您可以帮我们推荐人选?”
武将不愧是武将,没有最蠢,只有更蠢。
老和尚气结。
始终沉默的李容牧自知逃避无望,这会儿也有些认命了,他沉沉叹了口气,出言附和道,“那不知高僧愿不愿破格随我们共同下山呢?”
崔洪度大惊失色,忙扯了扯李容牧袖子,“殿下,高僧德高望重,怎能随我们”
“可以。”老和尚赶紧在他说出下一句让人下不来台的话之前,点了点头,又补充一句,“你我或许有缘。”
天狼山。
门被外面的人推开,陆骞忙警觉的睁开了眼。
王二看了一眼陆骞身边依旧一动未动的饭菜,叹了口气道,“陆兄这又是何必呢?”
陆骞脸色苍白,嘴唇皲裂,沉默看着王二,“告诉我。”
屋外的蝉鸣阵阵,一声高过一声,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盛夏中燃烧生命。
热浪顺着门和窗向屋子里涌进来,使这原本破败的小民宅更添几分逼仄的暑热。
王二歪着头,站在门口,与半躺在床板上的陆骞四目相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良久,他耸了耸肩,走出门去。
陆骞以为王二又像往常一样离开了,直到第二日才会再来,却不想,没过一会儿,离开的王二便又匆匆折返了回来。
这一回他的身后多出了一个人。
陆骞看着那个人,瞳孔急剧收缩,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可惜几日未进水米,陆骞的体力严重不足,只起了一半便又重重跌了回去。
“小姐”
陆骞默默流眼泪,哽咽着半晌说不出话。
王二身后那人带着幂篱,身型全部隐藏在那层白纱之下,但确实是李容与惯常的打扮。
那人没有说话,王二看着陆骞,摇头叹息起来,“我几天前曾问了陆兄一个问题,看起来陆兄这几日并没有想出答案。”
他走进屋中,身后幂篱下的女子亦随之一同走了进来。
陆骞看着他二人,一开始的震惊情绪已经渐渐归于平静,他看着王二,眼神冰冷,“所以你今日是想来告诉我,其实是我家小姐自己策划了这一场山匪打劫吗?”
王二抱臂看着他,“所以你不信?”
陆骞冷哼一声,看了看他身后的女子,“我家小姐只是个弱女子,落到你们手里,迫于无奈,自然只能任你们摆布,但你们若是以为利用她就能使我叛变,那你们的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
王二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才看着陆骞慢慢道,“陆兄一颗忠心,确实感人肺腑,只可惜这眼神,未免也太差了些。”
他向旁边退了几步,让身后女子的身形彻底显露出来。
那女子也跟着走近了些,最后直接抬手将幂篱摘下。
陆骞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也看着幂篱下宝珠的脸。
“怎么会是”他喃喃自语,不可置信。
宝珠对他微微一福身,“让督军失望了。”
“小姐呢?”陆骞急急问,“你怎么可以背叛她!”
宝珠也不打算瞒他,如实道,“郡主已经离开了。”
“你怎能”
陆骞本想提醒她不可以称呼郡主,以免被王二发现端倪,可是转念一想,宝珠既然都已投奔王二了,自然也不会再顾及这些,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宝珠轻轻摇头,原来这个陆骞竟然这么固执,即便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在相信着是他们里应外合才劫持的郡主。
宝珠道,“郡主确实已经离开,但她的去向我目前还不能与督军说。”
她问道,“弄丢了郡主,督军即便是到了幽州,也是死路一条吧?”
陆骞别过头去,“与你们何干?”
王二笑嘻嘻看着他,“既然左右都逃不过一死,陆兄为何不考虑加入我们呢?”
陆骞气极反笑,忍不住骂道,“鹰怎能与鸡为伍?狼怎能与狗为伍?让我加入?你们休要做梦了。”
王二不急不恼,“陆兄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正规军?”
陆骞不屑与他辩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王二继续道,“陆兄也是有家室的人,即便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家人考虑一下吗?”
陆骞讥讽道,“今日我若死在这里,她们当以我为荣。但我若苟活下来,那我便是家人的耻辱。”
王二似笑非笑,“可是陆兄有没有想过,你若死在这里,你家中妻女的日子,只怕会更难熬。”
陆骞知道王二是在用激将法激自己,并不回应。
一旁的宝珠忍不住道,“陆督军真以为自己是在做伟大的事情吗?真的以为只要死了就没有辜负使命吗?”
“今日之事究竟是不是郡主一手设计的,郡主又为何拼命要逃离幽州,这一切,督军难道真的半分也不曾怀疑过吗?”
陆骞只沉默不语。
宝珠有些恨恨,“真不知督军的一颗忠心,究竟服从的是朝廷呢,还是只是上司的命令呢?”
“若只是服从命令而不知思考的话,那督军心中的大义又从何处来?难道不是一经推敲就要碎掉了吗?”
宝珠一字一句都如同刀子,锋利而刺人。
但陆骞似乎就打定了主意不理睬,只沉默着不发一语。
宝珠见状,心知或许是劝不动他了,也有些心灰意冷,“罢了,看来是郡主看走了眼,督军心中只有服从命令一项,并不是合适带兵的人选。”
她心情低落,王二也跟着叹了口气,安抚道,“没关系,即便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攻打突厥,又不是非他不可。”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