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支支吾吾:“我……我只是,只是稍微惩罚他一下……”
周攸又问:“他是周矾的私生子?”
妇人难堪了:“这……”
私生子嘛,放到哪里都是不光彩的存在。
更何况是她这种公司小职员千辛万苦用尽心机爬床怀上的。
周攸会意,吩咐道:“去把他抱上来。”
妇人点头哈腰:“好好,我这就去!您稍等!”
妇人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咚一声跳进坑洞,捣鼓了好一阵,才踮着脚将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递到地面上。
周攸站着,不曾动过。
薄雪浸在伞沿,为他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薄凉清冷。
若不是看在周矾的面子上,他绝不会多事。
不过,在他看到小男孩的脸时,心脏猝然一窒!
容奚!
两千年前,夜宙王朝令人威风丧胆的国师,巫蛊邪术的创始人!
亦是他曾经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容奚小时候的样貌他再清楚不过!
周攸怔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动作,小男孩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小男孩的瞳孔和从前一样,带了点烫金色,比太阳表面那令人迷眩的金色光球更浅淡,又比浓郁的阳光更深谙。
这样熟悉的一双邪瞳,看向他的眼神却是陌生的。
“你是谁?”
小男孩的声音沙哑又稚嫩,眼神里带着探究。
但他心里明白,是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
漫天飞舞的花雪,宛如一场无声的悲歌。
小男孩的头发丝,眉毛,领口,肩头,还有裤腿上都沾了不少的泥土和雪。
脏兮兮的,也惨兮兮的。
再不复过往站在四大王朝顶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辉煌。
周攸撑着伞走近,缓声开口:“你不认得我?”
“不认得……咳咳咳……”
小男孩肺里难受极了,就在刚刚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坑里。
坑洞约摸有两米高,是捕猎的人设的陷阱。
那个疯女人把他带上山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最后因为力气太小挣扎不过还是被她推了下去!
泥土混着雪,和咒骂声一起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四源源不断的周冷气冻得他浑身僵硬!
湿润泥土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死了也好!
七年来,他已经受够了那个疯女人的折磨!
“你叫什么名字?”周攸停在他面前,轻声问道。
“周寒。”
小男孩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原来,人在快要死掉的时候真的会遇到神仙搭救。
神仙撑着白伞,着一身紫白裘衣,与山间的苍茫白雪几乎融为一体。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真的好美。
神仙朝他伸出了一只白如玉兰的手,音线朗如皓月:“起来,跟我走。”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小手,紧紧握住少年微凉的指尖。
就如同握住了毕生的信仰。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
两人还未走几步,妇女绝望的哭吼声便传入耳廓。
“周寒你死哪去了!我上不去了,还不快点过来帮我!”
“周寒!!周寒你个小杂碎!你要是敢跑逮着我非要抽死你不可!”
“咳咳,周公子你还在外面吗?!周公子!能不能麻烦您去请几个人来拉我一把……?”
“人呢?没人吗……救命!救命啊!”
……
“可要救她上来?”
“不要!”
既如此,少年也不再言语,只牵着小男孩冰冷的手渐行渐远。
茫茫雪地里,一大一小两串脚印映着他们来过的痕迹。
不过很快,脚印便被新雪覆盖。
几日后,连山上那具腐臭的尸体都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