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唐粥倚在吕筑外墙,看着灯火闪耀的房屋默然。
自己做的事情的确不地道,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渣男人设,不仅利用了师姐张宁的清誉,虽然这清誉早就被自己捅破了,还未经张宁允许便随意决定宣布两人的婚事,甚至还利用此事设计众人。这件事本身就是自己理亏。
现在雨中求复合便当是自己赎罪了。
房内,灯火如昔,俏面含春的张宁卧在锦榻之上,红衾暖被,手中捧着一卷画着两个小人的布帛观看。连亲侍女波月都被她赶到门首和两名吕卫挤在一起,美其名曰监察唐粥的举动。
半晌,坐在门首的波月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对着出神的张宁悄声道:“唐师兄好可怜啊!冷风凄雨还要忍受心上人的抛弃!不如让他进来喝盏热茶吧!”
闻言,张宁脸色更加娇艳,手指尖发白一抖,那观看的布帛便掉落锦榻,露出了上面令人脸红的画面。深吸了两口气,抬头看向波月,她脸色微微一冷,吓得波月尖叫一声缩回了小脑袋,委屈道:“不让就不让嘛!这么凶看人家干嘛?”
“哼!这可是你先吓我的!”张宁翘起嘴巴,微微弯腰,葱白小臂伸出,将那副无人注意到的布帛挑起扔进了一旁的木炉之中,眼见红色火苗一闪吞噬了这一切,才放心地拍了拍丰满的胸脯。
她喊道:“月儿!”
“来了!”波月带着闷闷的表情,手脚麻利地转身进入了暖暖的里间,瞪着大眼睛看着张宁,仿佛在问你唤我何事?
张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让他进来!算了!你去让红绫和果雨带他进来!”
“哦!”
波月答了一声,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去?”
波月为难地指了指窗外道:“方才唐师兄说雨大便先回去了!”
张宁:“”
咣当!一只红缎鸳鸯抱枕从吕筑之中被扔了出来,同时里面传来了张宁的咆哮声:“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下次便是求着老娘也别想我再喊你过来!”
其实,此次张宁还真是冤枉唐粥了,他离去是因为张宝命他去商议明日大事。
广宗,东方日出之后,整个城市便陷入了鲜活的氛围内。
作为整座城市的中心,张府更是张灯结彩,自清晨时分,便有无数礼物被搬了进去。各地渠帅敬献道师的年节礼,各州各地无数信徒送来的心意,天南地北的礼物仿佛在一日之间商量好了似的到达了广宗城。
张宝在张府之中端坐,张角闭关,一切俗事便由他处理。迎来送往之事自有管家处理,此刻,他正和唐粥在等待最重要的客人。
这一等便是到了正午,然而无论是张宝还是唐粥都没有任何不耐之色。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愈是如此紧要关头,愈是应当风雨不动安如山。
今日便是婚聘六礼之中的纳彩,正式的婚礼需要等到黄昏之时,而纳彩则无需此时。
正午,数位渠帅联袂而来,首先到来的便是神上使马元义、青州管承管亥、幽州程远志,在他们身后其余众多渠帅依次到来,间隔不过一刻。
张宝面带笑容地从大厅之中走出,将马元义等人迎入宴席,请众人入座。后面三十六位渠帅也各自有人安排,满满当当地挤满了大厅,后面来到之人一直排到了院落之中。
大厅之中,众人济济一堂,各自寒暄,眼神却盯着张宝。
“元义啊!你常年行走于洛阳一带,为我太平道出力甚多,功不可没啊!这首席定当是你坐的了!”
马元义被张宝笑着按在了右边首座,口中连称不敢。
“此座非马师兄不可坐!”唐粥亦在一旁帮腔,同时招呼其余众人落座,青幽二州一系的渠帅则故意被安排到了院落之中。瞬间,管承等人的势力便少了一多半。
“既然马帅如此劳苦功高,为何不见道师于太一阁中晓谕诸人,反而在此厅堂设宴?”
一声大喝,管承面带不忿地站在大厅中央,身边霎时便聚集了十余人。这些人本是要被安排在院落之中的,届时大厅之上,管承等人一系便只余三五人了。
“哦?”张宝转身看向管承和他身后诸多渠帅,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有种!只是这教中兄弟众多,你是何人?不妨先报上名来!”
“在下乃是青州渠帅管承!”管承脸色铁青地看向张宝,教中渠帅个个有名有姓,每年大聚议事,各自之间不说多么熟悉,但是对号入座还是能够做到的,张宝此言分明是不给自己面子。
只见张宝在脑海之中思索了半晌,似乎才在某个角落里想起这位青州渠帅,拉长了语音道:“哦我记起来了!青州似乎是有一位渠帅名为管承。”
唐粥来到众人面前,微微一笑道:“大医不知!这位管帅可是一生戎马,堪为一员大将。
他早年便据北海淳于一带,占海岛,侵郡县。手下徒众足有三千余人,常年沿海侵犯州郡,可谓杀人无数,能止小儿夜啼。官府一旦帅大军围剿,管帅便缩回海上当孙子,等到朝廷粮尽兵退便再度上岸侵害乡里。
如今见我太平道势大便投靠了过来,此次攻略太行山教众的匪徒,便是以他为首!”
面对唐粥的指责,管承冷汗直流,连连后退,他想不到自己的底细竟然被调查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竟然失了方寸。
看着他勃然变色的面孔,张宝对着众多渠帅呵呵一笑,众人皆能感受到他面色之中的寒气。
“杀戮同门,罪不容诛!管承该死!”
嘭!一式味重力沉的天残脚将管承踢飞,后者吃痛,眼露凶光,从后腰抽出武器正欲反击。一股熟悉的味道袭来,一只强有力的大粗腿再次将他踢倒。
“咳咳!”
咣当一声,手中bs掉落。管承挣扎着倒地不起,口中连连吐血。
收了脚,不好意思地将露出的大脚丫子藏了藏,张宝扫视一圈,看着各自噤若寒蝉的渠帅。指着倒地不起的管承,转头笑看马元义道:“元义识此人否?”
马元义心中震撼,然而张宝以教义诛杀管承他的确是无话可说。当下他面无表情,拱手施礼道:“属下只闻其跋扈之行,未识其人!”
“哈哈!这便好!”张宝大笑一声,摔碎了手中的一只粗陶碗,这是他从唐粥口中学来的一招摔杯为号。
哗哗!哗哗!
二百全副武装的太平道弟子忽然从院落四周现身,冲入厅堂,瞬间惊动了众多渠帅。
“这是为何?”
“难道要将我等全部诛灭吗?”
虽然众人口中不敢如此直言,但是跳动的眼神却表明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这样想。
张宝转身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众多渠帅,哈哈大笑:
“全都不许动!将所有属于管承的人马全部围起来!”
“此次只诛杀首恶,其余人等,事后皆可得活!本大医说话算话!”
只剩半条命的管承被众人扶了起来,闻听此言身子猛烈颤抖,口中鲜血淋漓,他身后众人手一抖便将他撇在地上。
废话!此刻当然是能够和管承撇得越干净越好。
凄凄惨惨的管承倒在地上,颤巍巍举起右手指着马元义,大骂道:“恶贼!你竟然背叛我!”
“我从来只忠于道师,忠于太平道,于你何来背叛之说?”马元义微微摇首,叹息了一声。
张宝拍掌大笑:“说得好!这些乱臣贼子,见财起意,诛杀同门,今日不除明日便会向你等挥刀!”
“来人!将首恶管承拿下!”
其余众多渠帅互相看了一眼,皆露出了怯色:“大医饶命!我等皆是受管承蛊惑,这才随他前来责难,这些都不是我们的本意啊!”
张宝大手一挥,安慰众人道:“不必忧心!只要忠于道师,一切皆好说!且坐下饮酒,安安心!”
“来人!将管承绑了!”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众人之中,管亥叹息了一声,扶起了无人问津的管承。
众人:“”
“管亥!你与这管承乃是兄弟否?”有人出口询问。
“非也!我二人只是同姓,非是同宗,更非族亲兄弟。”管亥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这天下纷扰,多少人如同管承便为求生不择手段,我不是在怜惜此管承,而是在怜惜这天下无数管承!”
一番话说动了无数渠帅,不少人皆暗自叹息。管承如此,他们又何尝不是为求生路四处奔波呢?
唐粥眨了眨眼,自己貌似发现了一位了不得的嘴炮演说家啊!这群人别的本事没有,扇动庶民,鼓吹n那是一顶一的好手啊!
“来人!管亥既怜悯管承所为,准其为管承服丧,守陵墓三年!”在唐粥的耳语下,张宝非常快乐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太平道内有道师一人怜悯众人便够了,此事无需他人再操心了。
管承被绑了,管亥在一群称颂声中坐回了席位之上。周围刀枪鲜明,张宝招呼众人饮酒,众人脸色变幻,无论心中如何忐忑,此刻只能面露微笑相互敬酒。
只有马元义心中一清二楚,方才还和张宝形影不离的唐粥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估计,外面正在剪除这些渠帅的爪牙。
广宗城内,唐粥身后跟着张二虎与杨丰,两人手下各自带着五百人,身后各有一名黑衫汉子。
“张府周围的暗桩都已清除了吗?”
两名一言不发的黑衫汉子齐声道是,唐粥点了头头,对身边的张二虎和杨丰道:“此次只诛管承手下那些从匪之人,兄弟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太行山流的血,便要在他们身上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