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高一九月初才正式开学,军训结束后他们还可以再放肆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许清秋刚从浴室里面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白皙的脸庞被浴室里的水蒸气熏得红彤彤的。
她拿毛巾擦干水珠,然后拿吹风机吹了个半干,倒出护发精油,先倒在手心里搓热,然后再摸到头发上。
突然间,外面一阵惊雷响起,许清秋的心脏狠狠地一跳,也不管头发有没有干了,快速地跑到了床上,窝在被子里面,缩成一团。
她害怕打雷,从小就怕,也不喜欢下雨天。
又一阵雷声炸裂般地响起,雷电四射,漆黑的夜空像是爆炸了一样,许清秋猛地一哆嗦。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拨通了许妈的电话。
许清秋紧绷着声线开口,“妈妈,我一个人害怕。”
许妈那边好像特别忙,她随便安慰了两句,让许清秋找个朋友来家里,就挂断了电话。
许清秋呆呆地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泪水肆意。
噼里啪啦的雨点敲在窗户上,闷雷跟着响起,许清秋哆哆嗦嗦地按开手机,翻开通讯录,从第一个翻到最后一个。
最后手指停留在顾西楼的通讯记录上面,她的手脚冰凉,丝毫没有温度。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许清秋手指一抖,拨通了顾西楼的电话。
嘟嘟响了两声以后,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秋秋,怎么了?”温柔的声音顺着网线传过来,许清秋的身子有了一点点温度。
她喉头干涩,带着哭腔说,“顾西楼,打雷了,我……我害怕。”
顾西楼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着急,“秋秋,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家里没人,就我……就我一个人。”说着许清秋彻底绷不住脑海中的那根弦,直接哭了出来。
“秋秋,乖,等等,我马上过来。”
许清秋听到那边凳子被绊倒的声音,还有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一分钟不到,顾西楼又开口,“秋秋,我出门了。乖,不哭。”
顾西楼一直絮絮叨叨地说话,许清秋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但还是缩在床上一角。
顾西楼把钱给出租车司机,关上门,快步往小区里面跑。
但是这是高档小区,没有业主的同意是进不去的,顾西楼只好给苏毅发信息,让他出来。
苏毅踩着拖鞋跑出来,不耐烦地说,“顾西楼,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苏毅满脸戾气,一双眼睛阴鸷地盯着顾西楼,好像他不给个说法这事就没完了。
顾西楼留下一句,“多谢。”
然后没有理会苏毅,赶紧往里面跑。
苏毅刘海上雨珠滴落,流到嘴角,他大骂一声,“艹。”
然后再次看了一眼微信界面,顾西楼:快点儿来小区门口接我,欠你一个人情。
苏毅舌头抵到后牙槽,欠一个人情,是什么人让顾西楼这么着急,都不在乎欠他一个人情?
顾西楼的人情,啧啧……
苏毅玩味地笑了起来,那双阴鸷狠戾的丹凤眼也微微上挑,像是冒着绿光的狼一样。
顾西楼奔到许清秋家门口,院门很矮,顾西楼直接翻了进去,“秋秋,我到门口了。”顾西楼对着手机里面的人说。
“密码是1228。”
顾西楼一懵,他是想着让小丫头下来开门,但是告诉他密码……
顾西楼湿漉漉的手按下密码,大门打开,顾西楼边走边问,“秋秋,你在哪儿?”
“楼上,我的卧室。”
顾西楼暗笑一声,还真是对他信任呢!
1228,小丫头的生日!
还真是没有防备心!
顾西楼浑身湿透,走在地上鞋子在上面留下一圈水印。
上楼,轻轻地推开门,就看到许清秋缩在床头,包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秋秋。”顾西楼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哇……”看到顾西楼真的站在自己面前,许清秋呆滞地看着他,三秒钟以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秋秋,不哭。”顾西楼顾及着自己湿透了的衣服,蹲在许清秋的床前,温柔地帮她擦干眼泪。
“乖,不哭,我在。”顾西楼一直温柔地哄着许清秋。
慢慢地,许清秋平静了下来,哭得鼻头红红的,眼尾也在泛红。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顾西楼,“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顾西楼摸摸许清秋半湿的头发,温柔地说,“秋秋的头发没吹干吗?”
“我吹了,可是突然间就开始打雷了,我一个人害怕。”房间里有了别人,许清秋慢慢地从被子里面出来,“你的衣服都湿了。”
“我没事儿。”顾西楼起身,从卫生间里拿出吹风机,“秋秋,过来。”
许清秋慢慢地挪过去,坐在床边,顾西楼插上插头,慢慢地帮许清秋吹头发。
突然,一滴水滴到许清秋的手背上,她手足无措地说,“顾西楼,你的头发在滴水,你先擦一下,要不然会感冒的。”
“好。”顾西楼听话地放下吹风机。
“那我去给你找毛巾。”卫生间里都是她用过的,许清秋打算去隔壁客房拿一条,但是顾西楼拦住了许清秋,“不用,我用这个就”
许清秋:“……这个是我用过的。”
顾西楼已经开始擦了,闻言,停了下来,“我不嫌弃秋秋。”
许清秋:“…………”
顾西楼在擦头发,许清秋看着他湿掉的白衬衫,咬了咬唇,拉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条自己没有穿过的长款短袖,递给顾西楼,“你的衣服湿了,先换上我的。你放心,我没有穿过。”
顾西楼顺从地接过来,“穿过也没事,我不嫌弃。”
许清秋:“………”
顾西楼去卫生间换衣服,许清秋摸摸头发,已经已经干了。
屋子里有个人,她顿时觉得踏实多了。
顾西楼换好衣服出来,虽然是长款宽松类型的,但是许清秋只有一米六八,穿在顾西楼一米八三的身上还是有点儿紧绷。
许清秋看得有点儿好笑,顾西楼走过来,凑在许清秋面前,眼里闪着点点笑意,“秋秋笑话我?”
“没有。”许清秋转过头,掩饰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顾西楼暗自发笑,然后拉过小丫头,让她坐在床边,自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试探着问,“秋秋,为什么会害怕打雷下雨?”
许清秋脸色唰得变白,白嫩如葱根般的手指绞住衣角,低着头没有说话。
顾西楼呼吸一滞,疼惜地说,“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许清秋还是没有说话,顾西楼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她才抬起头来,语气低缓,放佛在回忆。
“我六岁那年,上小学一年级。放学的时候,雷雨交加,我等了好久,久到校门口没有一个人影,爸爸妈妈还是没人来接我。
我书包里装着给妈妈的生日贺卡,一个人往往家里走。
路上积水很多,我鞋子里面灌的全是水,我怕把贺卡淋湿了,就把书包抱在怀里。
可是我到家的时候,大门开着,爸爸妈妈正在吵架,客厅里的东西摔得到处都是,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我没有回来,或者是谁也没有看到我回来了。
我在门口等了好久好久,最后在角落里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乡下奶奶家了,奶奶说我发烧,睡了两天两夜。
后来除了过年的时候妈妈来看看我,我再也没有见过爸爸,我的生活中只有奶奶。
可是去年,也是一个大雨天,雷声很大很大,我和奶奶躺在床上,奶奶给我讲我没有见过面的爷爷。
讲他有多么期待我的降生,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挺住,只留下了“清秋”这个名字。
突然间,伴随着惊雷声,门被推开了。奶奶披着衣服出去看,我也跟着出去……就看到院子门口站着爸爸还有一个女人,他们带着一个小男孩。
爸爸让小男孩叫奶奶,奶奶让他们滚出去,但是他们三个跪在地上……奶奶被气得浑身发抖,我赶紧跑过去扶着奶奶,她说爸爸对不起我,对不起死去的爷爷。
爸爸内疚地看了我一眼,应该是内疚吧,然后在那个小男孩的哭声中又转过去,安慰他。
奶奶气得骂他逆子,然后晕了过去,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医生说是突发脑溢血。
奶奶平时就有糖尿病和高血压,情绪不能有太大的起伏。
那个夏天,我失去了奶奶,失去了日日夜夜陪了我快七年的人。
后来,妈妈把我带回了现在的家,日常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都有阿姨,我还是经常见不到她。
所以,只要一到打雷下雨天,我就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害怕。就像是被所有人抛弃,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顾西楼心脏像是被人倒了硫酸一样,疼得揪了起来,感觉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干涩无用的,“秋秋,以后有我。”
许清秋勉强地笑笑,“没事儿,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顾西楼摸摸许清秋的头,温柔地哄道,“睡吧,我守着你。”
等到许清秋上床以后,顾西楼帮她掖好被角,“睡一觉就好了。”
“好。”许清秋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今天情感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许清秋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平缓,长长的睫毛铺在眼睑下面。
顾西楼静静地看着许清秋,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过去呢?”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他的秋秋………
顾西楼恨不得快点儿长大,能名正言顺地给他的小姑娘一个家,一个让她下雨天不再感到孤独无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