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是天佑年间最为传奇的一位歌女,出身教坊司,后入大将军府,再进宫廷,最后花落摄政王家。
坊间人人皆知世有国色,名唤念奴,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原本叫做鄯骄,来自亡失在大漠里的楼兰古国。
鄯,是楼兰国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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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云韶府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带不带我回去?”明明该是求人的语气,说话的小姑娘却愣是喊出使唤人的气势。
男人微沉的声音慢吞吞响起:“云韶府隶属宫廷……我不能,随意带你走。”
“云韶府?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是从教坊司改来的一个更好听的名字罢了。可这里的人都是伎!”念奴红唇一抿,琼鼻一皱,气哼哼用力拍了下桌子:“行,不答应是吧,你可别后悔。”
“念奴……”男人伸手去捞她,丝质广袖从手心滑过,到底是捞了个空。
哐地一声,雕花木门被人暴力关上。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男子的轻浮嘲笑:“呦,我们娇娇这是又被拒绝了?哎哎哎,话说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啊……我们娇娇放下身段他倒端起来了,真是不知好歹。”
明知故问,嘲讽翻倍。
“滚。”
屋里面英武不凡的大将军紧皱眉头,暗下决心:念奴,你等我再立战功,定会向皇上讨要你回家。
可念奴哪里是会乖乖等他的人呢?
榆木脑袋不开窍,自然有的是人开窍。
不过短短几日,京城里的说书先生们便把“小歌女苦恋大将军”的烂芝麻剧本换成了最新版本的“摄政王屈尊哄美人”。
当今摄政王讳靖川,早年受封长平王,先帝身故后,辅少帝魏骏至今。
大将军韩珩再见那小歌女时,是在云韶府舞阁,彼时她正于摄政王的长剑上翩然起舞。
摄政王高居殿阁千金之躯,却如凡夫俗子般陪她狎玩。
长剑婉若游龙,丽影翩若惊鸿,丝带绕楚腰,足尖点银剑,身轻比飞燕,任谁看都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绝景。
人间罕见。
韩珩却被深深刺痛了双眼。
他正黯然神伤之际,那厢骤然一声惊呼响起,却见美人落蝶般自剑身失足跌下,刚巧落进张开手臂去接她的摄政王怀里。
这下韩珩连心口都绞痛起来了。
念奴慢悠悠收回偷看大将军的眼角余光,装模作样揉着脚腕要从摄政王身上往下跳。
魏靖川却不放她,反而用力收紧手臂,微沉着凤眸在她耳边温声说道:“你们不是一类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念奴满眼奇怪地看着他,那又怎么样?她不过是要那木头喜欢她而已,谁在乎好结果?
摄政王微微叹气,一手捂上她的眼睛,抱着人往楼上厢房里走:“罢了,跳累了吧,带你回去吃好吃的。”
“吃什么吃什么?”是念奴颇为欢喜的问话。
然后便是摄政王含着笑意的应答:“先吃些玉带糕垫垫肚子……给你请了御膳房的师傅来,想吃什么都可以……”
韩珩忍得心口发闷,没再继续待下去,出了云韶府骑马直奔皇宫而去。
念奴正专心吃着东西,适逢侍卫来向摄政王禀报事情。侍卫刚俯身靠近摄政王耳侧,她便好奇地看了过去,侍卫以手掩唇的动作一僵。
摄政王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不必避讳,直接说。
“王爷,咳咳……往皇宫去了。”侍卫假意咳嗽,很贴心地省去了那个人的名字,端的是你懂我也懂。
念奴不懂,于是继续吃。
可魏靖川要她懂,于是摊开了问她:“韩珩往皇宫去了,你可知道他去做什么吗?”
念奴眨眨眼,反问他:“你知道?”
粉面芙蓉,杏目生辉,要多可人有多可人,要多可恨有多可恨。
摄政王又叹了口气,低声念叨了句:“本王,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声音越来越低:“不然你怎么会这般目中无人?”
这句话分明是自问,他没想得到谁的回答。
他遇见她之后,好像总是在叹气,有时候是宠溺,更多的是无奈。
“是呀。”不似他话里藏了千般情意那么深沉,念奴答得轻松又随意:“你不知道吗?越是对自己好的人,就越是吸引不了自己。像韩珩那样的,死不开窍,那才有意思儿。”
摄政王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慢慢说道:“本王果然是对你太好了,好得你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了这种时候,他心里已经怒极,面上却依然一派温柔,甚至把错全揽到自己身上来:“念奴,本王掏心掏肺,你却不屑一顾,是本王的错,怪本王让你有了窥看别人的机会。”
念奴却摇摇头,说:“你没有错,你很好。”
蜜糖里面裹了剧毒,吃了第一口,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于是只能伤得更重。
她张口,天真又残忍:“你和韩珩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更好玩。”
摄政王于是偃旗息鼓。
是了。他和韩珩是一样的,许多年前天佑出兵楼兰,长平王挂帅领军,麾下大将姓韩名珩。
韩珩与他,没什么不同。
不过这小毒妇掌中之物。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
魏靖川终于强硬起来,一只手掌握住少女的腰肢,一手捏着少女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毫不温柔地亲吻少女微润的唇,重重啃噬那两片教人又爱又恨的柔软朱唇。
然而他也只强硬了这么一回,再转眼小毒妇已是大龄单身男青年韩珩将要求娶的未来将军夫人。
一个年方二八,一个年纪二十八,韩珩求来了圣旨,却搞不定准夫人,每每都让那小姑娘戏耍得手忙脚乱、脸红脖子粗。
但他甘之如饴。
因为摄政王也曾陪她戏耍,这是木头将军从未宣诸于口的隐秘嫉妒。
“接着按啊……我跳舞跳得腿好酸呐,是真的好酸。”念奴白如脂玉的小细腿直愣愣戳在男人小腹处,一双嫩生生的脚丫子还不安分地晃个不停。
木头将军手指僵硬地在她腿上轻揉慢按,脸红得好像头顶马上就会冒出热气来。
“嘶……换个地方按换个地方按!”念奴颐指气使,不高兴道:“你看这里,都被你按红了,就跟你的脸一样红!”
轰地一下,木头将军的脸色更红了,头也低到好像快要掉下来一样,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忘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回答他的只有小姑娘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声气音。
韩珩却兀自抿唇闷声笑了起来。
好像得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念奴可怜地望着他微垂的头顶,心想,这人真傻。
傻到她都快要不忍心耍他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