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和段氏的联姻,是在沪市顾家本家举行,京都只有上流圈内一小撮人知情并且参加。
就像顾老二因为不关心他大哥的事,所以只知道是段家的女孩。同样,很多人其实也并不清楚他们两个的事。
此刻两个人坐在一起,很是扎眼,有许多好奇的目光频频有意无意落在他们这边。
段树笙唇角笑意微敛,淡淡说道:“你我陈年旧事,何至于让你挂怀到今天?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顾连舟试图从她神情中寻得自己想要的蛛丝马迹,显然终是一无所获,他不得不顺势走下这个台阶:“好了,别紧张,玩笑而已。”
“什么玩笑,能不能让我也听一听?”一道暗藏不善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两人之间,来人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色西装,衬得其人越发挺拔俊美,赫然就是这场生日宴会的男主人。
权睿亲昵地趴到段树笙肩头,抬眼去看面色如常的顾连舟:“还劳烦舟哥亲自跑这一趟,我替我们家笙笙谢谢哥了。”
这么沉不住气,早晚要吃亏。
“应该的。”顾连舟站起身,他本就是来贺生,顺便看一眼段树笙,也未想过久留,“礼物送到,我就先走了。”
段树笙想起身送他,权睿却不肯放手,只对着男人虚情假意地笑道:“慢走不送。”
顾连舟一走,不等段树笙开口,他就先行诘问道:“你跟他在这里相谈甚欢,当我死了是不是?”
“从哪里看出来相谈甚欢的?”段树笙拉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总之我不喜欢,像他这样心怀不轨的人,你少搭理就对了。”
京都就这么大地方,总有碰到的时候,又没有深仇大恨,何必弄得太难看。权睿想得过于简单了,但段树笙也不准备跟他辩驳。
“宴未过半,哪能放着客人不管。起来了。”
权睿似乎也意识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乖乖听话地站了起来。
宴会后半场,权睿再找人却找不到了,寻遍整个大厅,最后在酒店的玻璃花房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灯光映照得漂亮十分的花房里,段树笙身上挂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两个人似乎正在说着些什么。那少年至多十六七岁,模样精致俊俏,一个劲撒娇耍赖地往她怀里拱。而段树笙并没有推开他。
她没有推开他。
权睿深深吸了口气,眉眼冷冽地大步走了进去,用力扯开那少年,猛地攥住女人手腕就往外走去。段树笙没有防备,几乎被他拽了个趔趄,被扯着走了两米,她后知后觉挣扎着斥了句:“权睿,你先松开手!”
权睿几乎气疯了,根本不听她说话,一路拽着人到了喷泉边,居然要把她往水流下面推:“我跟你说过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为什么要让他们靠近你?那些脏东西配吗!”
段树笙力气不敌他,拉扯间头发被喷泉水溅湿,身上的衣服也洇湿了大半,冰冷地贴着皮肤。她脸色隐隐发白,解释的念头一点一滴慢慢消弭,也不再试图阻止权睿的动作。
“笙哥……”男人手指触到她湿冷的皮肤,像是一瞬间清醒过来,甚至不敢看她的表情,手忙脚乱地脱下西装外套想要给她披上。
他没看见身后拎着花瓶走过来的少年,那男孩快步逼近后,动作狠戾地一把将花瓶砸在了权睿肩头,怒发冲冠道:“你他妈在干什么!给我离她远点!”
陶瓷质地的长颈花瓶在权睿肩背碎开,四分五裂的掉散落在地面上。他神情阴狠地转头盯着那少年,冷声说道:“你们这些玩意儿,一抬眉一低眼我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段树笙的确是棵大树,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攀。
“什么不三不四的货色,也妄想勾搭笙哥。给我离她远点,这句话是我来说才对。”
少年被他训得面色难看之极,像是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沉着脸去看段树笙:“姐,这种男人你还要他干嘛?妈要是知道你找了这么个家伙,一定要心塞死了。”
权睿终于听明白了这少年的身份,他神色僵硬地去看段树笙,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得让人忍不住心慌:“他,他是……笙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
裴冕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言语讥讽道:“怪不得见人就乱咬一通,就凭你这配置,确实是配不上我姐。”
这小少爷是专程从南京过来的。段树笙母亲当年再嫁到了南京一个老牌家族,也就是裴家,然后在她十岁那年生下了这个异父弟弟。
这孩子上头还有个异母哥哥,是南京裴家的长子。他自小备受家族万千宠爱,养成了个混不吝的性子,说是暴戾恣睢也不为过。
花瓶酒瓶砸人都是小意思,更甚者惹到了他,折人胳膊敲断腿,眼睛都不眨的。
他从小便是这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六七岁时也曾百般捉弄段树笙,最严重的一次是撕了她的剧本。两人因此起了争执,一个年少一个年幼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裴家奶奶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而段树笙一腔心血尽数付诸东流。
就是从那件事开始,段树笙明白裴家永远不会是她的家,所以她早早搬了出去,连大学也考去了香港。此后近十年,这小少爷没再得过姐姐一个正眼一句好话。
方才玻璃花房里,就是他趴在段树笙怀里认错,还硬憋出眼泪假哭了几声。
经过这么一场闹剧,段树笙的情绪明显冷了许多,权睿再想要牵她时,她下意识就躲了下。
裴冕倒是挺幸灾乐祸,他知道,在段树笙眼里自己就是个烂人,多看他一眼都嫌恶,现在好了,有人跟他做伴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权睿喝了个烂醉。只是人虽然迷迷糊糊的,却拉着段树笙的手不肯放,一个劲儿地叫她名字:“笙哥,笙哥……“
直到放进车里也没消停过,段树笙被他念得心烦,皱眉转眼一看,男人正好靠过来,停在距离她一指宽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低声嘟囔道:“笙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段树笙盯着男人的俊脸,良久后,轻叹一声,终是无言。权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只是眸光始终晦暗不明。
他疑心极重,占有欲又强,蒙上眼睛,除了自己,都是敌人。
可那都是因为总有人在打断树的主意,前赴后继源源不绝,叫他永远难以心安。他也不想这样的……快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