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5章 ,清平事(八)(1 / 1)世有沉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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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璞玉到了长沙后,直奔经华纱厂而去,见后第一印象,就是厂地建筑当真极为气派,比之上海亦不遑多让。西式大门雄壮高大,石砌拱门,构造庄重,半圆形顶心,别具一格。

经华纱厂是官商合办,创办者是原湖南省督军府的吴参议员。盛璞玉同他说明来意,想参观学习。

没过几天,不知怎么竟惊动了湘系军阀程潜,请她去程公馆一叙。这时候战事已经起,盛璞玉心中虽有些疑虑,但也不是畏手畏脚之人,坦然赴约前往。

事实真相倒不如慕少帅所猜测的那样挟她以令江苏军阀,毕竟盛璞玉说破天不过一介女流,如何就能轻易撼动军心。对于这点,程潜心中也是有所考量的。

他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想请盛三小姐说服夫家出手相帮正处在危困之际的长沙。唇亡齿寒,如若长沙破防,南京又挺得了多长时间?

盛璞玉对桂系军阀有所耳闻,广西自古以来,以民风彪悍著称,长年居于山地间,士兵体能素质好,善于长途奔袭,擅长山地作战,以近战夜战出名。

这样一支队伍,即便江苏军阀与湘军共抗,也未必就有必胜的把握。为今之计,恐怕也就只有示好商谈。

她同程潜说道:“桂军在城外围而不攻,无非是想耗到城内粮绝,这样一来即可节省军费,二来又可降低伤亡,可见如有能够和平解决的法子,桂军也是不会拒绝的。”

“怎么个和平解决法?”程潜对这位盛三小姐的说辞虽不认同,但还是耐着性子看她能说出朵什么花来。对方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能怎么和平解决?最和平法子的就是现在他开门迎敌,通电下野,从此退出政治舞台。

简单的法子不是没有,可若是一切从简着来,他又何苦折腾到如今?

“广西艰苦,桂军北上,争抢地盘是一桩原因,另一方面自然也有要养活兵子的需求在。璞玉这么说,程军长能理解吗?”盛璞玉的意思,自然就是要他割地赔款以求和。

其实她能理解程潜,毕竟如果有人要她放弃在上海的产业,她同样也不会甘心。但她无法与程潜感同身受,因为在盛璞玉看来,事到如今,识时务者为俊杰。兵临城下,湘军已无退路,何必顽固死守?

两人谈不拢,程潜也不说让她走,就那么把她晾在了那里。不想竟因为此,招得东北军阀的慕少帅讨上门来。

慕临亭见到盛璞玉时,她正在程公馆的小花园里喝茶,一袭十分修身的锁金边黑色旗袍,露在旗袍外面的皮肤雪白到近乎晃眼,肩上笼着条薄薄的杏色披肩。

手臂似莲藕,纤指如削葱,眉眼间一派从容自如,给他斟茶时让少帅恍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一抬眸,眼前女子犹如初见,一如既往地明丽沉静。

“可曾受委屈?”慕临亭心底觉得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同眼前人说,最后却只落在一句最无关紧要的询问上。

盛璞玉闻言面上似有讶意,笑了笑,温声反问道:“能有什么委屈?”程潜和她无冤无仇,还能动刑不成?

慕临亭自然是关心则乱。她既然能好好坐在这里,就代表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程潜是什么意思?”慕少帅沉默片刻后,又开口问道。既然把她扣在这里,怎么又毫无动作?至少也该向江苏军阀递一句话,说你陆国光的儿媳妇在我手里。

盛璞玉和他说了程潜的打算,虽不是把她作为要挟,但到底目的也算殊途同归,都是想让陆国光出手。

慕少帅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将目光落在对面坐着的女子身上,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盛璞玉自然不会想无缘无故去和夫家讨这个恩情,别说七天,就是在长沙困上七年,她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去求人。

“若要我来说,自然是尽快息事宁人得好。即便今日桂军打到的是南京城下,也仍旧是这样想。因势而变而已,死战到底,大可不必。本就是同胞同族,气节不是用在这里的。”

慕临亭早领教过这女子的与众不同,听闻此言,也并不觉得有多少讶异,只是点点头道:“这话说的却是真理。”

“少帅抬举。”盛璞玉摇了摇头笑道:“谈不得什么真理,不过鄙陋之见而已。”

慕临亭的眼神一寸一寸掠过年轻女人的面容,仿佛要把她的笑靥深深印在心里,他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神深邃幽暗无比,就像是蠢蠢欲动地要把什么吞噬进去一样。

他喉咙轻滚,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又咽了回去。这样雅致沉静的一个人,以他二人如今立场,说什么都是唐突佳人。

时至傍晚,来时便是一路不停,再星夜赶路回去,怕是更吃不消,于是定下在长沙城再暂住一晚。

谁知第二天醒来时,竟是已经变了天。程潜退走,长沙易主。

盛璞玉醒来时,天热该未大亮,男人就守着她床边。她起初吓了一跳,又很快镇静下来,问:“少帅怎么在这里?”

慕临亭大衣披在肩上,像是临时起意过来她房里,即便在昏暗的天色中,也能从他说话的语气得知面色必然好不到哪儿去:“程潜不知抽的哪门子疯,同桂军打过商量,缴械撤军退走了。”

公馆外面正在大张旗鼓地改旗易帜,他担心会有桂军突然闯进来,到时不能及时护了盛璞玉周全,因此干脆披了衣服来守在人房里。

“……或许是想通了吧。”盛璞玉刚刚睡醒,神识也不太清明,心里虽纳闷慕少帅为何出现在自己床边,竟也没有多大反应。

“还困吗?”慕临亭见她像是并不精神,温柔出声道:“总归事已至此,不若再多睡上一会儿吧。”

“……少帅好生心大。”盛璞玉喃喃了一句,眼皮打架,竟是真的又要睡去。

“到底是谁的心更大啊……”慕临亭坐在床侧的西式沙发里,侧头凝望着床上女人毫无防备的睡颜,不由低低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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