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志不明所以的望着李卫东,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又扯到街道办事处主任的位置。
李卫东则开口说道;“姐夫,你知道么,虽然港商已经决定投资丰收厂了,但市毛毯厂的魏建林并没有死心,他现在还在找门路,希望港商能再给毛毯厂一次机会。”
当着姚广志的面,李卫东可没敢说自己卖制剂给市毛毯厂的事情。
得知魏建林还在找门路,姚广志瞬间酒醒大半,他开口说道:“港商投资丰收厂这件事情,应该不会有变数了吧?”
“姐夫,你放心,市毛毯厂已经没有机会了。”李卫东笑着说道。
“你就这么肯定?这市毛毯厂规模可比丰收厂大的多!吸引投资方面肯定更有优势。”姚广志有些心虚的说道。
“市毛毯厂之所以完全没有机会,就是因为他们的规模太大了!”
李卫东又给姚广志满一杯酒,接着说道:“姐夫,你想啊,这厂子规模越大,估值是不是就越多,这港商给出同样数额的投资,占股不就会变得越少?
花同样的钱,去投资丰收厂,可能会拿到百分之四十多的股份,可是去投资市毛毯厂的话,说不定只能拿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觉得陈嘉德会怎么选?”
姚广志点了点头:“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投资大厂的话,占股是少了,可收益还是会更多一些的。港商来投资,肯定是想赚钱的,这毛毯厂的盈利能力,可要比丰收厂强得多。”
“这个港商刚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刚才不是告诉我,陈嘉德要拿拉舍尔经编机折价入股么!”李卫东笑着说道。
“这跟什么拉舍尔有什么关系?”姚广志不解的问。
李卫东开口答道:“拉舍尔毛毯,是毛毯中质量最好的一种,这种毛毯手感柔软、纤维细腻、不掉毛、保暖性强,染色后颜色亮丽而且不容易褪色。
当然拉舍尔毛毯价格要比普通的毛毯高一些,日本人平时最常使用的,就是这种拉舍尔毛毯。我想陈嘉德销往日本的渠道,也是这种拉舍尔毛毯。
这个拉舍尔毛毯,必须要用专门的拉舍尔经编机才能编织,所以无论是毛毯厂,还是丰收厂,他们以前用来生产的设备,都没法编织拉舍尔毛毯。所以对于陈嘉德而言,原来的那些设备都是没用的!
拉舍尔编织机,国内可生产不了,据我所知全世界范围内,拉舍尔经编机做的最好的,也正是日本。
日本生产的拉舍尔经编机,都是全自动经编机,把腈纶纱放去,一按按钮,拉舍尔毛毯就生产出来了。因此对于陈嘉德而言,也不需要太多的工人。
所以陈嘉德并不需要一个规模大、设备多、职工多的企业来做合资,这规模、设备和工人,在陈嘉德眼中都是累赘。
相反的,像是丰收厂这种,规模一般,设备不多,工人也不算多的企业,更具有投资价值。投资丰收厂的话,陈嘉德可以用更少的投入,换取更多的股份,而且还不耽误向日本出口。”
听了李卫东的分析,姚广志连连点头:“卫东,你懂得还真多,对于这个拉舍尔毛毯还听清楚的。”
“没办法,干一行,爱一行嘛!我这个化工厂,现在主要是生产纺织制剂,当然得对纺织业有所了解。”李卫东说着,眼神中则透出一缕得意的色彩。
“瞧你那嘚瑟样,夸你两句,可别找不着北了!”姚广志笑着说道。
李卫东则开口说:“姐夫,这拉舍尔毛毯的编织工艺比较特殊,所以拉舍尔毛毯也要比普通毛毯更加的紧密,这对印花工艺有着比较高的要求。就拿着印花时使用的台板胶来说,普通的台板胶,用来对拉舍尔毛毯进行印花的话,只能印两三台,接下来印花就不清晰了!”
……
沈福屯化工厂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络绎不绝。
现在的沈福屯化工厂,可以生产好几种纺织制剂,这使得化工二厂的封杀失去了作用。
而且陈嘉德选择丰收厂投资的事情,也给沈福屯化工厂打了一个大大的广告。
这世没有不透风的墙,青河市好不容易招来了个港商,这港商的一举一动自然备受关注。
那日陈嘉德看样品的事情,也迅速的在青河市的纺织行业中传开,各个纺织厂都知道,丰收厂之所以受到外商的青睐,主要就是使用了沈福屯化工厂的纺织制剂。
既然能入的了港商的法眼,说明沈福屯化工厂生产的纺织制剂,品质肯定是很不错的,于是青河的各大纺织厂纷纷派人来到沈福屯化工厂,或是索要样品,或是直接订货。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客户,李卫东暂时也不用去跑销路了,现在的沈福屯化工厂,主要任务就是生产,而这方面的事情,一直都是由沈援朝和沈胜利两兄弟负责的。
对于沈援朝和沈胜利,李卫东还是比较放心的,主要是因为,大家都是亲戚。
在所有的企业组织形态中,最古老的莫过于家族企业。
很多人听到家族企业,第一反应便是愚昧落后的象征。
而事实即便是在世界五百强当中,也有二百多家企业是家族家族企业。西方有的经济学家更是认为,家族企业在全世界企业中占比要超过60%。
家族企业主要有三种模式,一种是纯粹的家族企业,也就是从老板,到管理者,再到员工,都是一家人。这种家族企业规模一般都比较小,通常是以作坊形式出现的。
第二种是传统家族企业,主要是是有家族长来控制大权,关键岗位由家族成员担当,外来人员只能单人非核心的岗位。
第三种便是现代家族企业,这种企业是家族持有所有权,而经营权则交给了有能力的家族或非家族成员,也就是所有权好经营权剥离的模式。
沈福屯化工厂,介于第一种和第二种之间的家族企业。
整个沈福屯,大部分村民都姓沈,而且还都沾亲带故,沈福屯化工厂里雇佣的工人,也都是沈福屯的村民,外村人可是进不了沈福屯化工厂的。
像是李卫东这种,拿着真金白银来投资,也是因为喊沈正一声“二叔”,才能够拿下沈福屯化工厂的股权,如果没有亲戚关系,李卫东也会被沈福屯化工厂拒之门外。
这种家族企业的经营模式有着先天性的优势,以血缘、亲缘为纽带的管理模式,员工之间的沟通和协调成本会更低,对企业的责任感也会更好。
当家族成员既参与企业的经营管理,又参与利润的索取分配时,便会不计较自己付出的劳动和所得的报酬是否合理,反正是自己的生意,当然要全力以赴。
家族企业也有很多的弊端,比如发展会比较容易遭遇瓶颈、人才资源会受到限制、不科学的决策会导致损失等等。
然而在中国的改革开放初期,绝大多数的私营企业,都是以家族企业的模式存在的。
毕竟那是很多法规并不健全,信息传递也受到各种限制,与陌生人比起来,亲戚还是值得信赖的。
从另一个角度说,在八十年代中后期那种环境下,李卫东即便是引入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也会遭遇到水土不服,他只能仪仗家族企业的管理模式。
……
第二化工厂,韩国浩将厂里的领导干部全都召集到了会议室。
“最近一个月,我们厂的各种纺织制剂,销量都有所下降,至于原因,相信我不用多说,各位也都知道究竟是什么回事。”
韩国浩目光扫向众人,接着说道:“那个沈福屯化工厂,只是一个村办企业,就凭着几个投机取巧的生产工艺,竟然骑到我们这种国营大厂的头,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让大家都出出主意,咱们集思广益,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集思广益?化工二厂什么时候集思广益过?不都是你韩国浩的一言堂么!”众人纷纷想道,然后低头不语。
这第二化工厂虽然是个国企,但其领导层跟个家族企业差不过,能够来这会议室里开会的,要么是韩国浩的亲戚,要么是韩国浩的亲信。
这些人平日里都是以韩国浩马首是瞻,真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候,也都是听韩国浩的。所以今天要大家出主意了,反倒是鸦雀无声。
韩国浩也没指望这些人能够出谋献策,他直接望向韩栋,开口说道:“韩栋,你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其他亲戚朋友可以无需理会,韩栋毕竟是亲儿子,还是要好好栽培的。
韩栋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厂长,我找人偷偷买了一些沈福屯化工厂生产的纺织制剂,而且做过了实验,他们的纺织制剂,的确比我们的品质要好,我想他们是掌握了更先进的生产工艺。
在此之前,沈福屯生产的柔软剂,就给咱们厂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当时咱们厂也给这个沈福屯化工厂,下了封杀令,也曾一度让沈福屯化工厂生产停滞。
不过现在看来,下封杀令的方法已经是行不通了,除了柔软剂之外,沈福屯化工厂还生产了洗涤剂、印花剂和台板胶,这些都是纺织业最常用的制剂,也就是说,现在的沈福屯化工厂,已经可以基本的供应普通纺织厂日常生产所需了。
有句话叫打铁还需自身硬,我认为,如果要跟沈福屯化工厂竞争的话,我们也需要提升自己的工艺水平,生产出更好品质的纺织制剂,这样才能继续在市场占有一席之地。”
韩国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主意,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提升工艺的过程需要多少时间?我们要做多少次试验?要不要添置新设备?需不需要对我们的员工进行培训?这些可都是问题啊!”
“厂长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韩栋立刻答道,老子的话,韩栋可不敢反驳。
韩国浩也不想打击亲生儿子,他接着说道:“提升生产工艺,也不是不行,不过那毕竟是一个长时间才能见效的。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短时间内夺回被抢占的市场!”
“厂长,你有什么好办法么?”提问的是副厂长,也是韩国浩的表弟。
“我的办法很简单!”韩国浩伸出两根手指,接着说道:“降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