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

因为这轻飘飘开玩笑似的口吻，他们可从来没从皇帝口中听到过，这也不是皇帝该说话的语气。

“陛下，您没事吧？”李大人愣愣的问。

封烨略微思索了一下:“目前为止还没事，如果不松开她的手的话。”

听到这里，对面几个人才算是略微明白过来皇帝的言下之意，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孟芙对此却并不惊讶，她虽然没料到皇帝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但对于他要做什么，她也是能够猜到一些的。

他这是要保护自己。

因为以他现在的立场来看，如果想要保护自己的话，一个方法就是让人把自己送出宫去，走的越远越好，让他们找不到自己。

这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方式，只不过一旦逃出皇宫之后，就很难以光明正大的理由在重审这个案子。

毕竟当事嫌疑人都已经跑了，还不是别人想怎么给她安罪名就怎么给她安罪名。

这虽然是安全系数最高的一个方法，但以封烨的角度来说，孟芙猜他应当对这个方法还是存在抵触的。

按照封烨的性格，将人留在身边查出真相才是他会做的事情。

只不过这里说的留在身边，并不是说在自己眼皮底下关着，若是换做其他人，大概也就只能听从这些大臣的逼迫了。

但封烨偏偏不是这种人，他虽然看上去冷静沉稳，仿佛一切都在心中，胸有成竹。

但是实际上，只有孟芙知道，他还是少年心性，心里那股轴劲和韧性从未被打磨掉，只不过是被外界因素逼迫着，暂时将这性格掩藏起来了罢了。

就像之前她还曾经听说，当年先皇还在时，老皇帝曾经被狗惊吓过，所以勒令宫廷上下不许养狗。

只是这个命令下达的时候，封烨已经养狗有些年头了，那只狗是伴随他一同长大的伙伴，几乎可以说是在这深宫之中对她唯一的慰藉。

所以当皇帝的人到处打狗的时候，他自然是慌张的，但却表现的异常平静。

等终于有人发现他身边的狗，想要将其带走处理掉的时候，他毅然决然表示绝对不会让人将狗带走，并且正大光明的牵着狗，在皇帝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也是巧得很，白日里毒辣的阳光，呼啸的风，瓢泼大雨都有过，夜晚又忽然降温，冰冷彻骨。

但即便是这样，他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就那样直挺挺的在书房门外跪了三天三夜。

直到最后的最后，老皇帝终于于心不忍，这才暂且同意他养狗，并且放他离开。

只不过后来，他还是没能留住那条狗——先皇当年和他争夺的厉害，私下里打着给自己父皇报仇的名号，想办法在狗狗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最后那只狗暴毙而亡，封烨在房间里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

也正是从那次以后，封烨才意识到自己必须强大起来，慢慢在老皇帝面前展露头角。

当时孟芙听完这个故事以后，就知道他觉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隐忍和平静。

因为她见过太多隐忍的人，这些人大多内心都堆积了太多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人几乎都有一颗疯狂而执着的心。

只是他不觉得奇怪，别人却觉得奇怪。

只见胡大人叹气，摇了摇头，而李大人则是憋得满脸通红，带着一些不满道:“陛下，您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您这是已经做出了抉择吗？”

“唉。”封烨摇了摇头表示否定，依旧打算装傻到底:“李爱卿，难道没有听懂朕刚刚的意思吗？朕不是不想，是不能。”

只见他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朕也很想彻查此事，但目前朕身体实在不宜上朝，否则到时候百官问起朕的身体情况，朕又该如何说啊？”

说这话时，封烨有意无意的将在场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

几人都有些慌张的别过头。

封烨表示十分满意:“既然几位爱卿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此事朕稍后会交由钦差大臣亲自处理，就不劳几位费心了。”

说完，他转身就想牵着孟芙的手离开。

“陛下，你不光是我们的陛下，更是天下的陛下，是万民的陛下，您一定要为了袒护这样一个女人，而伤了天下人的心吗？”李大人在身后义正言辞的问。

“百姓？”封烨停下脚步，微微侧目，眼神气场中带着一丝冷意:“李爱卿言重了，百姓想看到的，不是一个替死鬼，而是真正的凶手，是一个公道。”

说完，他不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径直牵着她的手快步离开。

李大人等人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敢追上去。

再次回到寝宫，孟芙看着他脚步越来越沉重，心思也不由得跟着沉重了起来。

孟芙想了半天，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只化作了一句道谢:“陛下，谢谢您。”

“不必，此时本就不是因你而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朕，朕不能看着你莫名背负这样的冤屈，毕竟……”

说到这里，封烨眼神空旷的看向前方的某个方向，嗓音显得有些喑哑:“毕竟因为我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不想将来有一日我见了他们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狠狠的刺痛了孟芙的心。

一瞬间她只觉自己的心酸酸的，心中五味杂陈。

这种感觉她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毕竟这一路走来，她几乎一直陪伴着他，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明白他内心的挣扎。

她明白他这种不愿意失去的心情，毕竟但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从前所拥有的，珍贵的东西，几乎已经丧失殆尽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珍视现在拥有的每一件东西吧。

孟芙有些动容，稍稍用了一些力气，安慰似的反握住他的手。

封烨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一眼，而后低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