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芳眼珠子转了几下，忽然意识到小慧的口音，不是京城人，虽然京城话很像普通话，但毕竟不是，当地人一听就会知道。

在陆芳的认知里，全国就只有京城这一家俄式西餐厅。

“你会吃西餐不？”陆芳讥笑道。

谢长风抬眼看了小慧一眼，他也担心呢。

张碧云察言观色的水平很是很高的，立刻发现了，她用眼角斜视着小慧：“才进京的？第一次来老莫吧？”

陆芳接口道：“可不，好容易来一次京城，怎么着也要开个洋荤，对吧？”

“嗯嗯，这洋荤可不好开呢，弄不好会丢人的。”张碧云和陆芳是好朋友，这一搭一档的，还真配合默契。

就在这时，服务员送来餐点。

陆芳鄙夷地笑着，张碧云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慧：“要不要我教你？不然，这人可丢得大了去了。”

小慧装出一副傻傻的样子：“这个——，吃西餐有什么讲究吗？”

张碧云的嘴巴咧得大大的，笑得前仰后合：“哎呦，什么都不懂，也敢进来啊？”

陆芳眉毛一挑：“怎么巴上谢长风的？救你这土八路样儿。”

小慧从餐盘里拿出餐巾，慢慢打开：“土八路咋地？现在哪个土八路，不是人人羡慕的对象？我只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没当上呢。”

说完，出其不意地将餐巾对着陆芳的脸甩了一下，又换了个方向，对着张碧云的脸又是一下，然后，才斯条慢理地挂在领口。

陆芳和张碧云都下意识地朝后仰了一下，虽然没打中，但这人丢得可够大的，她俩气得满脸通红。

谢长风实在忍不住，小声地笑起来，还对小慧竖起大拇指。

小慧右手拿起叉子，见陆芳和张碧云露出讥笑模样，不紧不慢地换到左手，然后，右手拿刀，娴熟地切了一块牛肉，用叉子扎起来，在脸前转了转：“长风没有请你们吃，我也没办法，客随主便嘛，也不好让着，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把牛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了一下，给了长风一个满足的表情：“真好吃！”

谢长风心情大爽，打开餐巾挂好，切开自己的牛排，准备开吃。

张碧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陆芳气得要命，狠狠瞪了她一眼，张碧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接着，眼哐也红了，一副潸然泪下的模样。

丢了大人，陆芳也坚持不住了，愤愤地站起来：“谢长风，咱走着瞧！”

说完，将手里的小皮包一甩，踩着小皮鞋，咯哒咯哒地走了。

张碧云连忙站起来追上去。

角落里的两个人脸都沉下去，谢家换：“张家这个女孩真不行，难怪长风瞧不上。”

陈婷：“嗯，嗯，还不如陆家的女儿。”

“什么呀，陆家那个就是个泼妇，肚子里也没水儿，被一个资本家的头衔糊弄住了。”

“她爷爷是不是前上海市商会的副会长？”陈婷很好奇。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派人调查了？”

“我哪里能查那么多？都是解放前的事儿了。我连她祖父是谁也不知道。哼，即便是，和她也没关系，她爸爸是庶出，妈妈是养女，没有一个是家族重视的。”

“不过，她倒是挺行，不动声色的，就把陆家和张家的姑娘都压住了。”谢家换有几分欣赏模样。

“那是人家不知底细，时间长了，大家都知根知底了，她还能糊弄人吗？”陈婷不屑地撇撇嘴。

“唉，这倒是。”

陈婷狠狠瞪了老公一眼：“你好像很遗憾似的。”

“说什么呢？她要是嫁给了长风，还不拖累死了？我妈就拖累了我爸爸一辈子，要不，老爷子说不定都是部长了呢。”……

两人吃完了，也舍不得走，这么好的环境，出去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咦，老刘一家来了。”陈婷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满脸的笑容，示意谢家换和自己一起，“去迎一下。”

“别，不能让长风看见了。”谢家换拦了一下。

“就要让他看见，竟然把人带到老莫来，回家和他算账。”陈婷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总算是让讨厌鬼都走了，谢长风脸上的笑容再也出不来了，他叹口气，斯条慢理地把一块牛肉送到嘴里，咀嚼、咽下，这才说道：“瞧见了没有？这就是那个女人给我拉郎配的，什么素质啊。”

小慧喝完汤，用餐巾擦擦嘴，身体后仰，靠着椅背。

谢长风又叹口气，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一抬眼，脸就僵住了。

小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得体的半老徐娘，微微昂着头，示威一般走过来，她狠狠剜了他俩一眼，对着大门口进来的一对夫妻笑脸相迎。

谢长风示威一般地拉着小慧站起来，也对着那对夫妻走过去：“刘叔叔，秦阿姨——”

“哟，这不是长风吗？”秦阿姨看到长风拉着的小慧，满满的笑容立刻就风吹散，脸迅速黑了下来。

“阿姨，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农业机械化学院的，她的成绩，本来可以上清华的呢，都是有人捣鬼，把她的志愿改了。”

陈婷的眼皮一闪，心中奇怪，谁干的？改志愿，到底是害她呢，还是帮她呢？不然，就那种家庭成分，还能读大学？

明明见对方看自己不顺眼，谢长风还故意堆满笑容，迎了上去，陈婷想缓和一下，疾步上前，没想到左脚踩右脚，趔趄了一下，好容易站稳了，秦红都走了。

陈婷狠狠瞪了小慧一眼。

谢长风不高兴了，回瞪，两人斗鸡一般站着。

谢家换走过来，哼了一声，拉着陈婷就走。

谢长风很得意地对着秦红做个再见的手势，也拉着小慧走出餐厅，秦红黑着脸，鼻息咻咻：“陈婷太过分了，还想和咱家结亲，你看看她这个儿子。”

“好啦，不说了，求咱家菁菁的人家多了啦。”

“我不会轻饶了谢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