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一个周末，小慧来京城时，谢耀东已经把衣服全都卖掉了，他带着遗憾和希冀，对小慧唠叨：“可惜只有五十件，小慧，我朋友问，还能弄到不？他四十块钱收，还给咱五块的手续费。”

小慧摇头，当时，几个人担心没有国家计划，供销社不收，生产规模很小，如今衣服脱销，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扩大规模。

谢耀东递过来一个大信封，里面是一沓大团结，小慧顿时喜笑颜开，有了这些钱，她这四年大学可以富富裕裕地度过了。

小慧去了邮局，把肖毅该得的钱汇过去，又给服装厂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给京城这边发货。

洪方平说，只要有介绍信，就能从厂里调出衣服。

谢耀东大手一挥，一件衣服四十，比地区供销社多给五块，洪方平在电话上都笑起来，一再保证，尽快生产，一定多给这边发货，同时，他也有个要求，就是一手钱一手货。

“没问题！”谢耀东很快就筹了一笔钱，把衣服全都调到了京城，地区供销社连一件都收不到，一气之下，卡了服装厂的布料，服装厂这才急了，给谢耀东拍电报说，不能继续供应风衣了。

谢耀东也找不到给自己拿主意的人，竟然打电话到学校问小慧：“这可怎么办？卖的特别好的，我那几个哥们，就差给我跪了呢。”

小慧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说：“你为何不找人来加工？自己干，挣得更多。”

“可是，我不会啊？我只能找些做衣服的，裁剪不好也不行，有个哥们弄了个裁缝，做出的风衣那个丑，肯定卖不出去的。”

小慧想起米粒来，米粒当时的版型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又跟着赵师傅学了一阵，应该更好的。

“叔叔，我帮你弄个样板，你找个厂子加工吧，周末见。”

“哎——”

听到小慧已经挂了电话，谢耀东依然不敢相信，她怎么什么都行啊？

他一向自视甚高，现在和小慧一比，似乎什么都不如，谢耀东很有些挫败感。

小慧打电话给米粒，把任务交代下去，周末，她一下火车，就直接过去，米粒还真是速度，不仅弄好了样板，还自掏腰包，做了一件样品。

看到穿着风衣谢长风如谪仙一般，小慧忍不住惊叹：“哇，米粒，你这件比赵师傅那件，更有型。”

米粒的脸红彤彤的，低着头小声道：“我看电影上，衣服更瘦些，把人衬得又高又挺拔，就试着改了一点儿，就这样了，我也没想到。”

“你就谦虚吧，你分明想到了，厉害！”

看到小慧对自己伸了一下大拇指，米粒拍了一下小慧的手，自始至终，也没有看谢长风一眼。

“米粒，回头跟你聊，我这就把样板送过去。”

小慧迈步走时，还想问一下，米粒和王一重的关系到底怎样，但想到这几个星期，都没看到王一重，就闭上了嘴巴，她都没注意米粒和谢长风齐齐松了口气。

小慧把衣服交给了谢耀东：“衣服样板我可以帮你要过来，其余的，就看你了。”

谢耀东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慧，就等着听叔叔的好消息吧。”

小慧知道，这时候计划经济，国营大厂一时半会儿还加不进来，谢耀东能生产多少衣服，就能挣多少钱。

但她还是低估了谢耀东的胆子，他连攒电视都停了下来，专心去弄风衣了。

不用教谢耀东，小慧和谢长风好好玩了几个星期天，把北京的老店吃了个遍。

一个月后，终于见到了谢耀东，一见面，他就特别豪气地给了小慧一千块，把小慧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

“衣服挣钱了，小慧，你不知道卖得有多疯，有人拿着钱坐等，一件加十块二十，都不带眨眼的。”

“你到底找了多少人帮着加工衣服了？”

“福利厂能踩缝纫机的全部，你可别看糊盒子的只有十几个，还有好多拿了原料回去做的，总共二百来人呢，能加工衣服的，有六十多人，后来还有一些街道上的家庭妇女加入，反正，会干就行，一天能做出五六十件衣服，一件挣十块钱，你算算。”

“那加工质量能保证吗？”

“这衣服版型好，加工的针脚有点歪斜，熨一下就好了，不影响什么的，那些个家庭妇女，谁不会做衣服啊？就是快慢的问题，有人一天一件，有人三天都出不来，手笨。”

说到这里，他的耳朵有些发红，大概联想到自己了。

只有谢长风有些担心：“会不会说你投机倒把呀？你要是一个月挣个三五十的够个生活，没人说啥，可这一下子几百几千地挣钱，保不齐有人找茬。”

“这个，我去问了，现在谁也拿不准，挣的钱也不是我一个拿了，就是有事儿，大概也不会很严重。”

“嘻嘻，叔叔，你现在大款了啊。”

“大款？嗯，这词儿好，我喜欢，哈哈”谢耀东仰头大笑，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小慧，“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可以去岛国配假肢了。”

谢长风由衷地为叔叔高兴，不管能不能配上假肢，活在希望里，总比死气沉沉的叔叔好。他拍拍小慧的手背，给了一个感激的表情。

“长风，我想请米粒吃饭，你陪我一起吧？”这钱都是米粒赚的，小慧不可能全拿了。

“不不，你们女孩子一块儿玩，我就不掺和了，你带这么多钱，我送你到她们学校吧。”

“一起吃个饭呗。”

“不不！”谢长风连连摆手，心里还暗自嘀咕，我的小傻子，你都没看出来吗？同时，他也庆幸小慧没有看出来，不然，自己可要有苦头吃了。

一千块，一般人两年的工资，谢长风实在放心不下，一直把小慧送到央美的大门口，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去。

小慧到了米粒宿舍，米粒还有些惊讶：“你今天怎么来得早？”

小慧四下看了看：“你们宿舍其它人呢？”

“不是出去玩了，就是去画室了。”米粒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