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处长，我们借用保卫处这间办公室，你不是知道吗？”

“谁准你们在这里的？”

“你们处长！”小慧回答地很干脆。

刘斐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装电视！”姚丽站起来回答，声音怯生生的，其余几个同学，脸色都有些发白，偷偷地看向小慧。

“听说你们在这里装了好长时间，装好的呢？”刘斐问。

“卖了。”小慧答。

刘斐回过头，盯着小慧：“卖给谁了？有买卖的合法手续吗？”

“有！”

“拿出来给我看看！”

“买电视的和卖电视的都有手续，我只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手续不在我手上。”小慧回答。

“没有手续买卖电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刘斐的脸黑下来，“于小慧，你涉嫌投机倒把，犯法了知道不？”

“刘处长，你上次出差，帮同事买了几盒奶粉，你是不是投机倒把？”当时小慧刚好在保卫处碰上了。

“我那是帮同事捎的。”

“我这也是帮人捎的，你可以问朱建军，我已经把票据给他了，你若是要卖方的，只能自己去查了，我给你地址。”

刘斐眼睛一瞪：“不要狡辩，我已经看过那几个票据了，出票据的是什么地方？一个胡同里的代卖店，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国家还有这样的店。”

“你有走遍中国吗？敢说自己啥都见过？自己不知道，就敢肆意怀疑？”

“你——”刘斐气得脸色发青，“于小慧，你别猖狂，我正式通知你，你涉嫌投机倒把，跟我去公安局吧。”

“刘处长！”姚丽抖抖索索地、同手同脚地走过来，“刘处长，于小慧没有投机倒把，我看到她拿来的票据。”

“对，我们都看见了。”杨爽、钱梅也走过来，最后是姜秀芬和赵英华，她们都是一副怕怕地样子，却努力装着不害怕，努力地为小慧说情。

刘斐根本就不理她们，只瞪着眼睛盯着小慧。

赵英华犹豫了一下，颤抖着双腿，一步一步地，从最后走到最前面，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处长，小慧教我们装电视，挣的钱也给我们了，她是同情我们才这样的，是我们拖累了她，求求你不要带她走，她是好心。”

“你这是干嘛？快起来！”刘斐就像被蝎子蛰了一般跳起来，“快起来，你们，把她拉起来！”

赵英华不肯起来，固执地跪在地上：“刘处长，你听说我，你不能带走于小慧，你有工作，每月有工资，你没法理解我这样的穷人家。

我也不嫌丢人了，我给你说，我家特别穷，特别特别穷，到了冬天，我父母连条厚棉裤都没有，只能盖着被子坐炕上。

我爸妈都有病，干不了重活，若是没有国家救济，我们早就饿死了。本来我也没想到要考大学，是因为弟弟，他特别聪明，就是胆小，我不考他也不敢考，我们就一起报名了，我本来想着给他作伴的，没想到我们都考上了大学。

通知书来的时候，邻居都来看稀奇，家里挤得插不进脚，可是人散了，我爸和我妈都哭了。你不会明白的，我爸爸打着自己的脑袋，一直说，他就是个废物，他拖累了我们。

你想象不出来我家有多穷，衣服是补丁摞补丁，仅有的两床被子是国家救济的，我，我冬天了就挤到远房表姐家，和她挤一个被窝。我家里经常连买一盒火柴的钱都没有，只要二分钱，都买不起，我妈做饭时要去邻居家借火，有时候就用火镰，你大概都没见过火镰吧？

本来我都不打算上大学了，准备嫁人，就是为了要五十块彩礼，供弟弟读书。

还是大队的支书来了，他说，上了大学就有工资发，我们可以先借钱，挣了钱就能还上债的，他还说，我们上了大学，大队就不用给我们家发救济粮了。

我家借了大队一百块，给我和弟弟做了新衣服新被褥，我们满心欢喜地来到学校，才发现大学毕业工作了才有工资，不过，好歹学校一个月给我十二块助学金。上学期，我一共节约下来二十五块，扣掉来回车费，还剩十多块，我还给大队了，大队的人也没办法，只能答应我慢慢还。

可是，我家还是特别缺钱，我父母病了要吃药，弟弟说他天天都吃不饱……”

姜秀芬听到这里，忍不住哭起来，还有钱梅，也跑过来，三个人跪着抱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

小慧也忍不住哭起来：“刘处长，这些电视机，我完全可以在京城装好，就地销售，没必要费那么大劲儿弄到这边的，可是，当我看到宿舍里，有人一天连咸菜都不敢吃，就啃馒头，一天三顿的啃馒头，我的心就淡定不下来，我有这个能力，为何不伸手帮一把呢？你今天要处分我，那就处分吧，我不后悔！”

姚丽呆愣了一会儿，忽然跑到书包前，手忙脚乱地拿出一张纸：“刘处长，这是我们勤工俭学证明，系里的领导也支持我们这么做，还说，若是我们做得好，可以当典型推广呢，你看。”

刘斐的脸阴沉着，好一会儿才道：“你们都起来，跪着也没用，于小慧她犯了错误，谁也包庇不了，有困难，你们可以找学校，找国家，而不是祈求一个行为不端于小慧。”

“刘处长，同学中，和我一般穷的不少呢，学校有那么多钱救济吗？你太不讲理了。”姜秀芬跳起来，气愤地道。

小慧也很气：“刘处长，我怎么行为不端了？”

“你投机倒把！”

“我没有投机倒把！”

“你到公安局去解释！”刘斐说着，拿出手铐，就要给小慧戴上。

赵英华忽然冲到小慧前面，跟个老母鸡一般护着小慧：“不能，刘处长，你不能这样。”

姚丽和杨爽跑到赵英华前面：“刘处长，于小慧已经说了，她有正规的手续，你不能诬赖她投机倒把，你没有调查京城那边的商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姚丽说话语速特别快，跟打机关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