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所房子塌了一半，那它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破房子，是风雨飘摇不被认可的住所。公司也是一样，当有接近一半人突然离开的时候，在外人眼中，剩下的也搞不起太大风浪。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秦可可老板程大野的旅游公司正陷入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困难境地。离职的销售带走了一批他们的忠实客户，再加上此时正是澳大利亚新西兰旅游最淡季的时候，生意惨淡极了。就连程大野自己多年的客户，知道情况后，也有打电话过来，问他是否还在继续做澳洲批发业务的事。更多的旅行组团社人员，也都在观望，远远的看着这个刚起色就经历了人员变动的公司是否能提供更多更优质的资源来供给他们。不光是国内，在澳大利亚的地接社、景点公司、购物店，也会紧盯着，因为除了将来的合作，之前的欠款程大野还没给他们结清。

程大野还是信心十足的，他说这是一个经济超速发展的时代，一个和平稳定的时代，对旅行社行业来说，这是一个黄金时代，只要好好做，就一定能做好做强。他依旧是办公室最早到的那个人，工作时间开始除了继续培训销售部人员他集合的销售技巧，也还会不停的向他的客户和澳大利亚合作商打着电话，维系着关系，以获取更多的生意支持。至少在办公室的员工面前，他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只是当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报表的时候，常常愣神，然后叹着气把双手从额头滑进染过色的头发，撩起的发根处，隐隐约约的白线纷杂。

秦可可做的是团队操作，是整个澳洲旅游团队业务链上的枢纽人员。她非常着急，每一个团队从定好的团队机票到境外的吃住行所承担的费用她是知道的。也就是说她这里控制着每个团的成本。只是当她看着最近因为没有成团而被迫取消掉的团队机票，恐慌了。每个团二十张机票的订位，每张票一千块钱的机票定金，这都是至少提前半年就交给了航空公司的，也就是说每取消一个团，就至少直接损失两万块钱。而整个六七月份，他们已经取消了十八个团了。而已经发出去的团，也因为人数不够报价基数的十五人，或者为了抢收而低于成本价收客造成的损失，比直接取消的团队机票损失也不差多少。秦可可心疼啊，这意味着虽然薪资制度变了，可是这样下去根本完不成任务，更别说拿到提成了，甚至再坏一点的话，公司真的就破产倒闭了。

焦急的不光是秦可可，景乐每天也不时的从票务办公室出来溜达，他想督促一下销售人员能再努力一些，因为频繁的消掉团队机票，已经让航空公司给点名批评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旺季的机票是不可能给他太多选择的余地的。

“李德远，你盯着兄弟们多打打电话啊，现在收暑假的客人，肯定有去澳洲的啊，可不能再消机票了，要不然航空公司该不给咱们旺季的机票了，你现在是经理了，光靠你的客户不行啊，你要不带他们出去市场跑跑，多拉拢些人来，别都老跟办公室待着啊”景乐走到李德远的办公桌前语气不好的跟他说。李德远也是刚挂了电话，正准备喝水缓一下。听到景乐的话，直接把水杯蹲放到桌子上，立马站起来嚷到“你看我闲着了嘛，我特么这一上午水都没喝上呢，就特么你着急啊，收不成团我比你更急，你没看我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跟客户要人呢嘛”

听到李德远声音比较大，又摔杯子又起身的，景乐火也一下子窜上来了，他本来就胖，而且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声音比李德远又大一点说“擦，我说你没干活了吗，我没说对不对，你跟我急什么，再说我说的不对吗，你是不是销售部经理，那收不到人我不找你找谁，我就是让你带他们出去跑跑，跟客户见见面，多收点客人，天天坐这收不到人有啥用，我说这有什么的啊，你丫的急啥，这还不让说了？”此时声音在办公室已经很大了，大厅里的销售人员都看着他俩，也有销售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盯着景乐。李德远的脾气也上来了，一米七八的身高向前倾斜，白皙的面庞也红了起来，气鼓鼓的对着景乐说“你丫是不是找事儿，管好你自己的票务部得了，出来喊啥，你自己看看，咱们剩下的兄弟们有几个是超过半年的，前一段动荡的时候刚出的差，客户都还没熟呢，他们也着急，你没听见他们打电话啊，你没看见我们培训啊，谁都没闲着，现在本来也不是旺季，我们在努力了。你票务怎么不去跟航空公司嚷嚷去，让他们少扣点”。景乐瞪大了眼睛“我靠你特么疯了吧，那特么航空公司还管你这个，钱都提前半年收走了谁特么给你退”。“你特么才疯了”李德远回嘴。

耳听着两人俞吵俞烈，秦可可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她先是看到俩人还在争执，然后透过玻璃看到老板程大野在自己的办公室盯着吵架的俩人坏坏的笑，并没有要走出来劝导的意思。可可走到景乐和李德远中间，并不算低的身高此时显得非常娇小。可可分别看了他俩一眼说道“你俩先别吵吵了，我知道你们都着急，我的工作在你们之间，从前线到后台的利润情况，我的团档报表都能看见，我比你俩还着急，先别吵了哈。”说着她分别拍了拍俩人。李德远先冲可可说“我没想跟他吵架，这家伙来到我这就叨叨，说话就跟我们都不干活似得”。景乐还是有点不服气，只是话语软和了些说“我说了我没说你不干活，我就是想让你带着大伙都动起来，咱不看眼前赔多少，咱得想办法旺季挣多少吧，这航空公司天天说我消票，我怕人家旺季不给咱们机票啊，没机票挣什么钱，是不是这个道理”。秦可可听完更着急了，这旺季可不能没有机票啊，现在就指望在十一国庆之后的澳大利亚、新西兰旅游旺季挣钱呢。她也忘了自己是来劝架的了，张嘴说到“可不能耽误了旺季的机票，谁有票谁挣钱啊肯定，我就靠着旺季挣钱交房租呢，景乐你得跟航空公司的姑娘好好聊聊，多给上头说说咱们的好话”。景乐无奈摇头道“人家看数据，好好聊能有啥用，有用的话我天天去航空公司坐着去”说这话时还瞟了一下李德远。李德远也看见了景乐瞟他，张嘴就说“你看我干什么，你就应该去航空公司坐着去，混个好人缘，多要点旺季机票，不比跟这招我强多了。”可可一看又要吵，拦着说“远哥，景乐的意思也是着急收人，你能力最强，你真的要抓紧了，下个月可就要收十一黄金周的客人了，你真的带他们去跑跑吧”。李德远看着秦可可，想说点啥，又没说出来，然后他跟景乐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冲着秦可可说道“你快去找地接聊天去吧，降低点成本”。说完景乐回去自己办公室，李德远坐到位子上喝起了水，剩下秦可可一个人站那木然。然后捶了一下李德远的肩膀，低头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听到办公室大厅安静了，老板程大野点上烟，从自己办公室走了出来溜达一圈，乐呵呵的看着李德远和其他销售。

等到下班的时候，程大野让李德远、景乐和秦可可去了他的办公室，四个人，除了景乐都点上了烟，秦可可好像都养成了习惯，到了老板办公室就冒上一根，似乎用来稳定自己的内心来听从教会。本来他们以为老板程大野会为今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争吵批评他们，没想到老板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有点惊悚，程大野看着他们笑着说“我挺高兴的今天你们吵架”。景乐和李德远看着对方面面相蹙，这是什么情况，员工吵架老板还开心上了。程大野接着说“没想明白我为什么说高兴吧，我告诉你们为什么，你们今天为啥吵架，因为收不上人来着急了，因为收不上人来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更着急了对不对，你们着急，我就高兴了，你们是中层领导，等你们知道着急了，那管理能力也就上升一层了，而且你们今天吵架是不是吵出来了一些要为节约成本扩大利润而要去做的事，就是你们说的找客户，找航空公司，找地接，对吧，你看这你们一吵架，挣钱方法自己都能找到了，你说我高兴不高兴，哈哈”三个人恍然大悟，原来老板是在鼓励他们相互沟通呢。看着三个人从惊愕到恍然大明白的样子，程大野接着说“再说一个消息哈，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我把我的房子抵押了，所以哥几个你们放心的干，我这撑得住”。

秦可可走出办公室，坐上回出租屋的地铁，一路上回想着办公室今天的争吵和下班后老板的话。原来争执有时候真的是解决问题利器，或者说是一种催化剂，一个助推器，它并不总是悲观存在。但是她没有考虑到，当感情遇上争吵，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