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节即将到来，北京的天气干冷着，常有雾霾。只有等到大风起，才能再现出碧蓝天空下的通透。只是大风一起，天就更冷了，吹散了西北而来的湿云，没有多少雪降落。秦可可还是第一次在北京碰到没有雪的冬天。在东北老家，大雪都已经下了三场了。

春节还是各回各家，车票依旧是张翰文通过关系给买的，同一天出发，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回程也是同一天，没有了去年的小惊喜，只是一个北归，一个南回。

相比于去年的寒酸，秦可可回家的行囊里丰富了很多。除了点心和特产，她给父母每人买了一双新鞋一件新衣服。公司给她发了一千块钱的过节费，被她放到钱包里用作春节的零花。火车疾驰，一路向北，从黄草枯树行驶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看到厚雪覆盖了大片平原，看到了矮山带起了白帽，秦可可知道她马上就到家了。

天空又蓝又高，没有云层，远处太阳正在酝酿着下山，开始往大地洒满金色。眼前炊烟袅袅，从雪白的屋顶上缓缓冒出，像是宣白纸上飘荡着浅浅色彩的水墨画。空气中炭火或者秸秆的焚烧香味告诉可可她到了。远远的看去，村口依然是爸爸在等着，双手分别躲进对方的袖口里紧密在一起，落在腹部，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遮住耳朵，棉靴子跟着脚的节奏，在地上踢踏作响。

“哎呀，老姑娘到了”，一声念叨，爸爸抽出双手迎了上去，熟练的抢过可可手里的行李箱。

“爸，又在这等呢，多冷，快回家咱”秦可可挽着爸爸的胳膊。一路上跟热情的乡亲打着招呼。

“呦呵，老三家姑娘回来了，还是北京养人，你看这姑娘越来越好看了”邻家大娘招呼着可可。因为可可爸爸家里排行老三，村民邻居们也都习惯了喊他老三。

“回来了大娘，家里都挺好的吧”可可也熟悉，亲切的回复。

“挺好的，你大勇哥前天也从铁岭回来了，带着他女朋友，明年可能结婚了就。”邻家大娘像似在炫耀。大勇比可可年长三岁，初中毕业就没在上学了，跟着他爸在城里打工，三年前回到铁岭开了一个小门店，专门卖灯具。小时候可可也总跟在大勇身后追着玩，那时候关系很不错，在小学里，大勇以高年级的自带效果保护着可可妹妹。

“哦，大勇哥也回来了，那回头得见见面，这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秦可可依旧笑着回复院墙外的邻家大娘。

听到声音的妈妈从屋里跑出来，“哎呦我老姑娘可算到家了，快进屋里暖和”妈妈说着话，拉着可可进屋。

一进屋，可可就饿了，还是熟悉的妈妈的饭香味。“小鸡炖蘑菇，一闻就知道是妈妈做的”秦可可拍手叫好。妈妈很开心孩子喜好她的菜。回到自己的房间，脱去外套，立马出来坐在餐桌边上，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美味的菜肴，中间大盆盛着的就是小鸡炖蘑菇。一筐新鲜的蔬菜绿的可爱，可可拿起青菜叶，娴熟的折叠两下沾向旁边的大酱碗，然后整个塞进嘴里，发出噶次噶次的声音，还没等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去，筷子就夹起盆中的鸡肉往嘴里塞。妈妈开心的笑着，一边说着慢点吃一边把一个大鸡腿夹到可可碗里。

“看老姑娘饿的，慢点吃，要不要陪爸爸喝点”秦老三拿出自己的散白酒给自己倒上。

“喝点喝点，这都一年没见了”妈妈也劝

“来一杯，我正好也想喝点，哈哈”秦可可嘴里啃着鸡腿，呜噜呜噜的说。酒倒上了，爸爸和可可碰了杯喝一口，妈妈看着笑，不停的给可可夹着菜。

“老姑娘，听你妈说你交男朋友了，啥时候带回家来看看啊”喝了一口酒的秦老三笑眯眯的问。

“爸，着啥急啊，我这才去北京还不到两年，还得多处处呢，再说我年纪还小，得先挣钱”秦可可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话还不忘看看妈。

“小孩子的事你别催，给你说多少遍了，再说这都交上朋友了，早晚都能见到，着啥急啊你，喝你的酒吧”可可妈妈数落着秦老三。

“来吧老头，再喝一个”秦可可端起酒杯在爸爸的酒杯上碰一下，想用酒结束他发起的话题。

一顿饭还是其乐融融，久违的团聚给这个平静的小屋带来了欢声笑语。天已黑，月光洒在屋顶、大地上，再被积雪反射开来，银光更足了，整个村落都在这银光中沉静。秦可可的房间里，依旧热闹着。行李箱放在火炕上被打开，给父母带的新衣服从中拿出来。

“来啊妈，先试试你这个”秦可可招呼着妈妈近前。这是一件暗红色的薄羽绒衣，是可可在新世界百货商场买的，赶上年底还有活动，几百块钱，是她能承受的。妈妈穿在身上，大小正合适。“这是你的新鞋，也穿上”秦可可继续安排着妈妈穿鞋。黑色的旅游鞋，很舒服的样子。

“哎呦呵，你看这新鞋新衣服的，一穿上真洋气，赶上城里的娘们儿了”旁边秦老三抽着烟点评自己媳妇。

“哈哈哈，爸你这一说感觉又土了，快来试试你的”秦可可说着话从箱子里拿出给爸爸买的黑色棉外套和黑色旅游鞋。

“嘿嘿，还是我姑娘会买，大小都正合适，城里娘们儿，来看看老公洋气不？”秦老三又招惹自己媳妇，烟卷在嘴里跟着嘴唇上下跳动。

“小心你那个烟灰别掉衣服上，我姑娘真是长大了，都会给我们挑衣服了，真好看”妈妈说着爸爸，还不忘自己转身欣赏自己的服装。

就在俩人都照着镜子看自己的新衣服时，秦可可从行李箱里的暗兜里拿出两摞钱来。这是两万块钱，是出发前她去办公室楼下专门取出来的。她毕业的时候就想过，将来挣钱了先把爸妈这些年给她交的学费还回去，第一年回去自己是真的没有钱，比较寒酸的回去了。今年不一样了，卡里终于有存款了

“爸妈，这个给你们”可可说着话，把钱交到妈妈手上。

“这孩子，你给什么钱啊，我们都还年轻呢，快收起来拿走，我俩不要”秦老三严肃起来，“我俩现在也用不上钱，咱家猪养的也好，吃喝全够，不用你操心，听我的收起来吧”，他继续说道。妈妈也把钱往可可手里推。嘴里说着“你自己在外面多留点钱用，咱家有，不用你给”

“不行，这钱必须拿着，放我那说不定就花了，而且这些年供我上学，家里也没剩啥钱了，姑娘我现在能挣到钱，回去又能发不少呢，快收着吧”秦可可还是把钱放到妈妈手里。秦老三还是不同意要，父女俩又说了半天，最后还是妈妈给折中了，她说“那这样，这钱我拿着，给你存上，等你买房或结婚的时候我拿给你再。”。就这样，三口终于达成了一致。这钱妈妈收起来了，爸爸盯着她让她这几天尽快去给存上。

可可这边家长里短、嘻嘻哈哈的嗑着瓜子聊着天，南面的张翰文却从家里出去了。他回家的时间要比秦可可短很多，高铁不到三个小时就到家了。他爸爸张尊桥开车去高铁站接上他，俩人话不多，因为他爸爸一直都不同意他在北京混，就想让他回家考公务员，但是又管不了他，从他去北京之后，张尊桥就一直等着他失败回家。

张翰文的午饭是在县城有名的牛肉汤馆进行的，到这里的时候妈妈正在等待。“儿子，累不累啊”妈妈说着话跑过来拥抱他。

“不累啊妈，就坐了一会车就到站了”张翰文拍了拍妈妈的后背，然后搂着她走到餐桌坐下。“我先吃了啊，都饿了”坐下的张翰文直接动起了筷子。

“北京可没有咱们这那么好喝的牛肉汤，你多吃点，一会我把你送家去歇着，我和你妈还得去单位”张尊桥也是心疼自己孩子，只是表达出来的时候总有一种在上的感觉。张翰文低着头吃着汤里的肉说着好。妈妈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又给加了一盘子肉，不停的夹到张翰文的汤碗里。

回到家，爸妈就都去上班了，张翰文躺在床上给秦可可发着思念的信息。傍晚妈妈回来的早一些，专门来做饭，也是做了几个张翰文从小爱吃的炒菜，辣子鸡，香辣鲤鱼等等。等到张尊桥回来，晚饭也就开始了。

“你俩喝点吗？”妈妈看着他们问，张翰文看向爸爸，再等他点头。

“喝点儿，你去把我那个好酒拿来”张尊桥指挥妈妈去卧室里拿酒，一瓶专供版的五粮液。这是一个企业家送的一箱，张尊桥高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喝。

饭桌上爷俩喝着酒，话不多。都是妈妈在问张翰文一些在北京的事情。三杯下肚，张尊桥开口了：“要我说你还是回来吧，在家咋都行，你就是不考公务员，我也能给你安排个像样的地方，何必在北京给人家当助理”

“爸，我不是说过嘛，我就是想自己闯闯，真不行再回来不也成嘛”张翰文犟嘴。

“你就是年轻，闯什么闯，我们那时候家里穷闯就闯了，你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在家不也一样有天地？你就听我的，过完年就去把工作辞了，然后回家，瞎混什么在那！”张尊桥下了命令。

“你爸说的对，北京天气也不好，又是沙尘又是雾霾的，再说你一个人在那我也不放心，要不还是回来吧”张翰文妈妈也劝着他，声音很柔和。

“妈，你咋还跟我爸学上了。我现在北京刚开始有起色，已经找到挣钱的方法了，现在回来不合适，总得让我试一试吧，我还想着回去创业呢”张翰文看着妈妈说，他没敢直接回他爸爸的话。

“创业？创什么业，那业就是那么好创的？再创你也是个私企，你回来考个公务员，进国家机关为人民服务不比你创业强。别说那些没用的，听我的抓紧回来就完了”张尊桥喝了一大口酒之后说。

面对父亲的强势，张翰文没有了多少食欲，自己也喝了一大口酒。说约了朋友晚上喝酒，就出门了。走出房门的时候，就听见他爸爸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喊“就知道瞎混”。

晚餐不愉快，张翰文走后，妈妈在家也冲着爸爸发火“你着急说这些干啥，我儿子这都那么久没回来了，你非得今天嚷嚷他，啊？”说完碗也没收拾就回卧室了。

“张尊桥你快来，快点”进屋后，妈妈喊着爸爸。这会爸爸也没了脾气，儿子走了，他也觉得说的有点着急。听着媳妇的呼喊，他也走进了卧室。

“快看，这是儿子给买的新衣服肯定是”妈妈开心的拿起放在床上的新外套，一件浅灰色呢子大衣，是秦可可给挑选，张翰文付钱买的。床尾出还有一个鞋盒，里面是给张尊桥买的新皮鞋。俩人都换上了新买的服装，也都比较合适。尤其是妈妈，站在镜子前来回转身。

“这小子”张尊桥船上新皮鞋，使劲跺了跺脚，脸上也露出微笑。